右扶风,郿县。
中军大帐之中,一员猿臂蜂腰、英气勃勃的年轻将领来回踱步,满脸焦躁。正是征西将军马腾长子马超马孟起,现被马腾表为中郎将。
帐中还坐着一员壮汉,庞大腰圆,满脸络腮胡须,目光清澈,神色不急不躁,稳如泰山。乃是骁武校尉庞德庞令明。
马超突然站定,叫道:“李利庸狗,怯懦如是,但知守城,不敢出战,实在可恼!”
马超自汉阳出兵,一路攻掠如火,连克汧(qiān)县、渝麋(mí),击斩雍县都尉郝迁,震动三辅。不料兵至郿县,却遭到李利顽强阻击,不得寸进。马超是何等骄傲的人物,暴跳如雷,恼怒不已。
庞德道:“郿县控扼险要,若不能夺取,则粮道难继。李利颇知兵,又倚坚城,非用计难以破之。”
马超问道:“君有何计?”
庞德乃汉阳郡狟(huán)道县人,别看模样粗豪,但非粗汉,能文善墨,熟读兵书,少为郡吏,又任凉州从事。公元187年,汉阳人王国以及氐、羌等叛乱,凉州刺史耿鄙征集勇士,讨伐叛乱。伏波将军马援之后、扶风人马腾应征,被州里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庞德也投笔从戎,为马腾麾下,数有战功,升为骁武校尉。
庞德道:“兵法云,攻敌所必救。如今李傕吞并樊稠,郭汜等必惊疑,我等可声称举兵直向长安。李利必出兵拦截,则可破之于平原矣。破其主力,顺势可取郿县。”其实此前庞德就不建议猛攻郿县,但马超挟大胜之威而来,听不进建议,以为郿县可一鼓而下。猛攻不下后,又羞刀难入鞘,誓要破之,才迁延数日。
庞德等马超自己碰了壁,冷静下来,才提出建议,马超果然问计。
马超听了庞德之计,问道:“若李利不出兵拦截,任我军通过,届时出偏军邀击我军粮道,该当如何?”
庞德道:“我军可先攻美阳,大张声势,做出奔袭槐里之姿态。长安乃李傕、李利之根基,岂会任我军威胁长安?此其必救。若其真如将军所料,稳坐不动,我军可再攻武功,反而切断其东归之路,待镇西、征西率大军前来,再夹击破之可也。”
马超不乐道:“则我先锋无功也?”
庞德道:“占汧、渝麋、雍、美阳、武功五县,得扶风大半之地,何谓无功?若轻兵冒进,再为李傕所破,悔之无及。”韩遂、马腾此前轻兵进至槐里,结果为樊稠、李利所破。
马超道:“好吧。且看李利这狗头的造化了!”
即日拔营,斜趋东北。
李傕之侄、中郎将李利在郿县探知马超动向,大吃一惊,有种进退维谷之感,对左右道:“马超若逼近长安,车骑必派人催我回援,届时长途奔回长安,士卒皆疲,反而可能为马超所乘。但若如今出兵拦截,兵少则不敌,兵多则郿县空虚,如之奈何?”
校尉刘霄道:“马超恃其勇,欲与我军野战,不可遂其志。长安兵多,何惧马超一支先锋?美阳、武功,皆非旦夕可下者。我等可坐待其敝。”
李利略有犹豫,然终不动。
马超行至半路,闻李利不出,向庞德抱怨道:“令明,君计不可行也。李利不动,我军白折腾一趟。”
庞德心中坚定,不曾动摇,道:“将军稍安勿躁,李利不想动,却由不得他。李傕若定让他动,他还敢抗命不成?只要我军声势够大,行动够坚决,营造出突袭长安之姿态,必能动摇李傕。”
马超只得道:“好吧。且听君言。若事不谐,君当担其责。”
庞德心中不怿,脸色不变,道:“若坏大事,末将责无旁贷。”暗自叹息:少将军虽勇,但刚愎自用,委过于人,恐未易辅也。
马超进兵至美阳。美阳县令坚守不出,发动精壮,拆房伐木,烧水搬石,将美阳县守得滴水不漏。马超试探着进攻几次,见没有丝毫可乘之机,只得悻悻退走。
在庞德坚持下,马超又进兵武功。武功县北有温泉水,南有渭水,东有岐水,三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夹角,县城正在其中,委实难攻。
隔着浅浅的温泉水,武功县城显得格外雄俊。马超指着城墙,问庞德:“令明,此城依水而建,又当如何进攻?窄窄一桥,仅容数人,又如何率兵薄城?”
庞德道:“可于下游渡河,攻武功东门。”
马超道:“若武功县坚守,又该如何?”马超实在是被攻城战给搞怕了,空有凉州大马,西陲长槊,而不能施展,憋屈得想要仰天长啸。
庞德道:“若其坚守,我等东进可也。”
马超道:“君说得轻巧,我军孤军突进至此,若不能据有县城,如何补给?”
庞德道:“倘能调动敌兵,何患不得城?”请命率先渡河。马超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