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爹,知易可以吃糖人么?”
上元节,长安城,巷子口。
贺余穿着半新不旧的长袍,手中牵着小小的贺知易,“就你嘴馋,你阿妹没了,阿娘正是难过的时候,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吃呢。”
贺知易舔了舔嘴唇,乖巧的点了点头,早就听闻长安城的糖人花样多,特别特别的甜,可是他来了之后,还一口都没有吃过。
贺余瞧着,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他心中实在是愧疚得紧。
贺家在他做官之后,的确是小有薄产了,但是他来长安做官来得急,恒产一时变卖不及,只能托付给大兄照看着。
来了长安之后,偏偏幼女贺知春又水土不服遭了罪,银子费了不少命却没有救回来,还在正月里,便早夭了。
王氏悲伤难抑,也病倒了。这好不容易赶上了上元节,他想着领着一家子也出来看看灯,散散心。
可无奈囊中羞涩,一家子从南城租的小屋子那坐了牛车过来,便不敢再随便乱花银子了。
“我请你吃!”贺余正难过着,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看,只见是一个穿着大红袄的女童,梳着包包头,用小珍珠攒着,笑脸胖嘟嘟的,正笑眯眯的看着贺知易,手中还举着一个糖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抱着她的是一个同样穿着红色袍子的少年郎,他正皱着眉头说道:“天宝你不要扭来扭去的,哥哥就要抱不住了。”
贺余心中咯噔一下,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吏,但他的恩师却是秦侍郎,对于皇家之事,也略有耳闻。
传闻魏王经常抱着天宝公主走街串巷,他叫那女娃天宝,难不成他便是魏王?
贺知易可不顾上贺余心中波涛汹涌,他双眼一亮,“真的么?你个细伢子别唬我?”
天宝将糖人往贺知易手中一塞,好奇的问道:“细伢子是什么?”
魏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好了,大兄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咱们快过去吧。细伢子是岳州一带的方言,就是你这个小奶娃的意思。”
魏王说着,冲着贺余晗了颔首,便抱着天宝朝着太子还有晋王那边走去。
贺余远远的看着,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太习惯见到这样的皇亲贵胄。
贺知易伸出舌头,刚想舔一口糖人,还是忍住了举起来说道:“阿爹,你先吃。”
贺余鼻子一酸,就着贺知易的手轻轻舔了一口,“真甜啊!这么好吃的糖人,阿爹再买几个带回去,一起吃。”
大不了,就一家子人走回南城去,反正今日也不宵禁,贺余想着,给家中的孩子一人买了一个糖人。
卖糖人的杨老丈瞧着,笑眯眯的递出了一块糖渣子给了贺知易,“这块破了,卖不出去,送给你吃了,真是个好孩子,还记得让阿爹先吃。”
贺知易笑眯眯的对着杨老丈行了礼,“多谢老丈。”
因为上元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正好来了一波平康坊的舞伎们,引得路越发的堵,贺余便领着贺知易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同样被堵在这里的,还有魏公。
贺余有一次在秦侍郎的宴会上,与魏公有过一面之缘,便闲聊了几句。
正在这个时候,风云突变,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了火,四处都是尖叫声,呐喊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简直就由太平盛世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不少人都开始四处的逃散,贺余虽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莫名的想起了之前魏王的话,大兄在等我们,那就是太子也出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