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岁月如梭,一晃已是大庆承元十六年腊月。
年节将至,岳州的食肆茶寮已经挂起了高高的大红灯笼,大街小巷里,白日里晒得流油的腊鱼腊肉上那股浓重的烟熏味儿尚未散去,与泡米块还有糖馓子,炒黄豆的香味儿夹杂在一块儿,就是岳州人的年味。
在诺大的岳州港口,来了一条颇为华丽的官船,笔直的船帆之上挑着灯,船一靠岸,便有那穿着青衣的小厮搭了宽宽的跳板,笔直的站在两旁提着画着八仙过海的八角灯笼。
从那官船之上,率先下来了一对夫妻,在他们的身后,有几个戴着幂幕的小娘子,好奇的张望着。
“阿娘,这岳州竟然没有宵禁,比长安城还要热闹几分。那起子人竟然还说天宝是乡下来的南蛮子,若是来了岳州一瞧,还不羞死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虽然隐隐绰绰的瞧不见脸,但就这个声音,都能断定是一个美人儿。
港口的正在呲溜的吃着米粉的不良人,闻言抬头笑道:“贵人是初次来岳州吧,咱们这地界三年前还是穷山恶水。托了彩瓷和岳州港,知味记的福,才有了今日。”
那少女一听眼前一亮,“知味记当真是美味,先头在汉水已经尝过一次,如今到了岳州更是要再尝上一尝。不知那彩瓷在哪里能买到上品?我们此番归家团年,想寻些彩瓷做节礼,这才停靠了岳州。”
不良人顺着人流一指,笑道:“小娘子若是顺着长江而下,那能一路里吃过去,这南地各州都有知味记,尤其是长江两岸。那人最多的便是去贺记买彩瓷的,小娘子跟着去便是。”
少女一听,走上前来挽住了前头妇人的胳膊,娇嗔道:“阿娘,咱们先去知味记,然后再去买彩瓷。听说岳州的老店里,有一些纹样是旁的地方买不到的。阿糯想去瞧上一瞧。”
妇人点了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朝着不远处的知味记走去。
不良人瞧见了,笑了笑,又埋头吃起米粉来。
他不拿贺家一文钱,却是打心眼里觉得岳州人能有今日当真是托了贺二郎和贺小娘子的福气了。
想当初这里还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动不动便拿着扁担锄头为了屁大点事儿干上一架,他当初便是如此才入了狱,好在贺使君瞧他有血性,才让他当了这不良人,不至于让阿爹阿娘在乡亲们抬不起脸来。
这三年来,他可是眼睁睁的瞧见了岳州的惊天巨变。
之前一下雨便泥泞不堪的小道儿,如今都变成了能同时让八辆马车并行通过的青石板路。
岳州原本的乡民,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屋,买了一些流民回来忙活农事,贺二郎去岁里同钱家一道儿组了海船,将彩瓷茶叶竹器卖到了番邦去,换来了一些良种,低价给村民种,不但产量高,还能一年种两三季,人人都恨不得起早贪黑的去开荒。
若是那些不思进取的,种点地够自己个吃,养点鸭子卖给知味记做酱板鸭也就够活得不错了;若是那想要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都恨不得去了贺家的作坊里做工。
男子可以去烧瓷,做篾匠,女子可以去知味记做酱板鸭,做卤味,一些心灵手巧的,还能去绣花,切兰花萝卜,那工钱可比种田来得多多了。
岳州富了,人也多了起来,不过三年便升了中州,超过了三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