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二次机会,慢到令人发指的复装流程完成前,它就会抵达面前。
手臂还能拿起武器,但也只是拿起,寒冷和虚脱拉扯着手臂下垂,不受控制地轻颤。
更近了,甚至能看到它行动的方式,数条灵活的肢体伸缩推动着前进,上浮接近水面。光芒愈发旺盛,来自于隆起的光瘤,在表面密布的分支结构间明灭不定。
意识开始恍惚,觉得那是一对对柔软的臂膀,张开毛发般细密的掌指,拥抱向黑暗中迷途旅人。
安魂曲似的重叠声音跟着水泡泛开,包围了疲乏不堪的精神,很难拒绝投入其中的选择。
然后他们听见了身边的水声。
没人帮扶再次滑进水里的克拉夫特扒住了船舷。肺部的进水窒息感临时盖过了精神痛苦片刻,又被突然闯入的新东西刺激,主体意识短暂苏醒过来。
精神感官早就断开了,至少应该是断开了,但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虚幻的存在,或许这才是其本质——总是在否认、始终无法逃避的另一部分。
不过现在要思考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流窜的痛苦认知。
清醒比混沌更为痛苦,痛苦驱使着意识产生某种极端尖锐的破坏意志。
镶嵌在左臂内的异物濒临激发状态,与滚沸的精神体同步,回应着那种意志,迫切地想撕开周围一切,船只、湖水、黑暗,乃至
【这个压抑的层面】
意识想要那么做,而且可以那么做。
撕裂的现象是痛苦的表达,他已经充分共鸣了那种痛苦,自然也能将其表达出来。
前一刻还在不规律痉挛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力量,将眼前人影推开。
左臂肌束绷紧了皮肤、血管膨胀,挥剑似的用力划下,落在水面上,溅起大片水花。
有什么发生了,动静连最柔和的水波都比不上,只有发动者知道,那是最可怕折磨酿造的苦果,精神体的伤痛经此转化为现世的伤痕。
一道凭空出现的纤细线条,本身没有任何色彩,仿佛透明发丝拦在船只和迫近的光源间。但新的流向随即围绕其产生,好像它的出现带来了巨大水压变化,搅动着轨迹上的泥沙,因而在水中现形。
这带来了些许希望,几双眼睛盯着浑浊旋流构成的条带,没有余裕去思考其从何而来,又和伤员突兀的动作有什么关联。
希望只持续了几个呼吸时间,白光无碍通过了界线,甚至没半点受到阻碍的表现,不比穿过一道幻影更难。
发光生物以恒定速度继续逼近了一段,昂起肢体前半截肢体。
连接在本体上的近端在摆动,而远端还停留在原位。
它的运动呈现出某种脱节,使其无法理解地停顿,而后是完全停滞,失去动力。
他们看着那片光斑沉默地下坠,彻底被泥沙下的黑暗深渊吞噬前,分成了毫不相干的两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