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部不能对上沈家?”
洪范平静地问道。不是激将,也无怨恨。
只是基于绝对理性的冰一般冷的询问。
但庄立人能听出这层冰下面烧着火。
“州部能不能对上不重要。”
他摇头答道。
“至少我庄立人是能的,是不怕的。”
“若是他们要动你,便是沈摩耶来了,我虽从未杀过人、见过血,却也拔得出剑来。”
“若我拦不住,后头还有五位术圣!”
语音昂扬。
昂扬之外,还有铁一般的坚决。
“但现在是你要去动他们!”
庄立人猛一拍桌子。
“洪范,便让我把话说得明白。”
“对我而言,对器作监来说,你个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不论你喜欢不喜欢,在我眼里,这比你朋友是否恩仇得雪要重要百倍千倍!”
他凝视着洪范的眼睛。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独独不能让你冒杀身成仁的风险!”
话音弥散于茶室。
洪范没有反驳。
他向来是讲道理的人。
而庄立人也是。
“二月二十九,我亥时去见的许龟年。”
洪范似乎转开了话题。
“在他的书房中,我见到他接待了沈摩耶。”
他快速而连贯地说了那天的见闻。
连两位天人联手击杀百臂天王刘锐的过程都说了。
庄立人立刻明白这桩密辛的巨大分量。
他也是聪明人。
洪范想表达的事情很清楚——掌武院与沈家两边的核心人物对此事已有默契。
洪范刺杀敖知弦,大约成了两位天人之间的一盘闲棋。
以至于许龟年说这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死人的人情是没有用的。
“原来如此。”
庄立人沉凝片刻,露出了然神色。
“我才收到请柬,三日后许龟年设宴;听说宾客还有靳子明、沈摩耶、周布政、朱按察。”
他回了一个消息。
“看来不会有刘家的人——此宴之后,凉州大局便定下了。”
他缓慢说着,面色和缓了些。
“既如此,确实没有我想的那么凶险。”
“不过你到底是要在沈府杀人。”
“谋杀刘锐这事连你在内,本来最多四人知晓,你竟告诉我了……”
“所以你是非做不可吗?”
庄立人用最后的侥幸问道。
“我非做不可!”
洪范立答。
“好吧。”
庄立人叹息一声。
“哎,我帮你就是了。”
他无奈而笑。
“要是你被抓了,沈摩耶又不肯放,我就去见他,拿他背信弃义的事情威胁他。”
“到时他若不放你,我就让他耻笑于天下。”
庄立人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笑话。
但每个字落在洪范心里,都如熔融的铁一般滚烫炽热。
“庄公!”
他低唤一声,朝后膝行一步,往前一拜。
庄立人连忙推开矮几,直腰将洪范扶起。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只是这事无论成与不成,以后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他拍了拍洪范脊背,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