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洪范知道自己很疲惫。
不只是肉体,更多是心灵。
元宵节以来十几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剧烈的情绪波动更是损耗心神。
段家庄就在眼前了。
依稀可见提着灯笼的青壮年正在巡夜。
洪范脑子里起了个声音。
【潜入,刺杀,拷问。】
是理性在说话。
然而他旋即感到强烈的厌恶,被迫把这个念头挤出脑海。
正因为詹元子死于见不得人的刺杀。
所以复仇才必须光明正大,为他人所见证。
洪范沉沉吐气,径直沿大路入了庄子,往段家族地前叫门。
“凉州掌武院缇骑洪范,要见段立成。”
黑夜中,一盏盏灯火亮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时候有缇骑找上门,段立成比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与曾道奇不同,他立时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以双方见面的地方居然是段氏演武场。
火把噼啪舞动。
“阁下所来何事?”
段立成问道。
借着光,他能看到洪范膝盖、胳膊,与前襟上的血渍。
“夜半鬼敲门,何不想想亏心事?”
洪范笑道。
“故弄玄虚!”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他与段立成同样魁梧,行动间能看出有浑然境修为。
段立成制止了族人。
“阁下不妨言明。”
他鼓起最后的侥幸,说道。
“朝日府,詹元子。”
洪范牙关挤出六个字。
段立成默然。
风卷过火。
光映着场边的段字大旗。
旗又兜住风。
“阁下是要拿我还是杀我?”
段立成问道,气势弱了下去。
洪范没有马上回答。
“你知道敖家三人的去向吗?”
他反问道。
“不知道。”
段立成答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没理由替他们隐瞒。”
此言诚恳。
“好。”
洪范点头。
“那我就是来杀你的。”
段家人群一阵骚动。
许多话顺风传入洪范耳朵。
“狂言妄语。”
“他是缇骑……”
“天王老子也不行!”
声势愈演愈烈,直到被段立成的呵斥打断。
“肃静。”
他踌躇片刻,扫了眼族人,猛地上前两步,扯开领子朝洪范吼道。
“我不还手,你来杀我便是!”
满是胡须的脸已涨到通红。
但到这光景,族长说的也不算了。
“不可。”
另一位胡须半白的老者踏出人群。
洪范看得出,他亦有浑然初段修为。
“今夜若让一个小子在我们的演武场上杀了家主,那便是折了咱家的脊梁!”
“以后姓段的还练什么刀?”
人群彻底鼎沸。
他们往四面散开,将缇骑围在中心。
“你怎么说?”
洪范朝段立成安静发问。
“少废话,放马过来便是!”
一位贯通刀手替后者回道。
段立成自族人手中接过环背大刀。
事已至此,他半推半就地重燃了生的希望。
一位浑然巅峰,两位浑然低阶,十四位贯通,此外还有十八位凡人弓手的远程威胁。
洪范面对着三十五人的包围。
他双目微瞑,长声轻叹。
“荒沙无情,尔等莫怨!”
沙铸战甲拔地披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