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詹元子冰雕般的尸首,她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月色披下不久,简思源与吕云师前后脚到了。
迎上来接待的是强忍哀色的武红绫。
两人先查看了詹元子的遗体。简思源铁青着脸,遣人去请上级。
吕云师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但洪范木然站在廊下,好似一棵离林生长的孤树,脸色凛冽得难以靠近。
至于武如意,则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无声抹泪。
吕云师只好闭嘴。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火把在院子里点了一圈,照得众人的影子都缩到脚下。
待天色黑得像墨,能到的人终于到得齐全。
六个小队的缇骑凑了十一人。
第一队都是本地人,来得最齐;其余大部分还未回返西京。
来得最晚、级别最高的则是“指挥佥事”顾太宁。
州属掌武院主要有四个业务线条,分别是“掌、学、司、察”,由提督以下的四位指挥佥事各自负责。
其中“掌”是情报,“学”是对武道功法与丹药的研究,“司”是执法,“察”是宗门管理。
简思源作为“缇骑总司”,负责一州缇骑。
而正四品的顾太宁作为简思源的直属上级,则一体执掌全州包括浑然境缇骑、贯通境力士,以及缉事游侠等等所有部内武装力量。
他一到,自然就接过了指挥权。
先是第二队以外的几位缇骑被派出去控制了朝日府周边的几户人家。
而后,在简思源与武红绫的陪同下,顾太宁仔细检查了现场,往返室内外数次。
可惜术业有专攻,他们没能看出多少东西。
间歇时候,沉默良久的洪范终于有了反应。
他自阴影下走出,越过简思源,径直寻上顾太宁。
“指挥佥事大人,请问今日之事,提督大人知道了吗?”
洪范拱手一礼,问道。
“许提督已经知道了。”
顾太宁回道。
“那提督不来吗?”
洪范再问。
“或有要事繁忙。”
顾口舌打结,先是敷衍。
洪范闻言,又挨近了半步。
“何事要在元宵节繁忙?”
他声音放得更低,却不妥协。
这种问话方式,放在平时怎么都是僭越。
但指挥佥事看着属下脸上掩不去的悲怒之色,自无法与他计较。
“我来之前,先去见了提督。”
顾太宁犹豫了下,扫了眼周围,待简思源走开两步,才以耳语般的小声回道。
“提督他听到有缇骑身亡,吃了一惊,先问我可别是你。”
“待我说不是,他虽稍松一口气,却还是思虑深重。”
“坐在那个位置上,难免对事外之事操心更多……”
洪范默然。
“多谢大人相告。”
他终于无话可说。
“洪范,我知晓你心情。”
顾太宁见状,温言相劝。
“此事出在年节,又是西京城内,可谓骇人听闻。本官可以保证州部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否则我掌武院何以立身?”
这两句话,他刻意提高声量,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顾太宁的坚决不是作假。
所以洪范唯有点头而已。
亥时刚过,西京城判带着第一波捕快到了。
他们将侧花园与事发的院子封锁,安排了差役守卫,除了受害人遗体外,倒没有急着太细致地搜检场地。
毕竟夜晚黑暗,室外又有积雪,连夜赶工很可能会出岔子。
朝日府内,人声缄默一片萧索。
朝日府外,却不改元宵时节。
子时前后,西京城内起了烟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在天幕。
彩光缤纷。
映亮了瑶河的夜。
也映亮了詹元子披着的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