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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二十八年,十二月廿四。
西京城角挂着残霞。
瑶河水际,烟波染作瑰色,倒映几点归鸦。
风渡江,掠过楼檐,吹雪如沙。
往下一层之隔,是栖霞居最上等的套间。
十二人合围的巨大原木桌上,觥筹正交错。
一身青色武服的伏波帮帮主敖伏威正接受众人祝贺。
今日酒宴的事由是敖知弦订婚之喜,明面上也是由他做东。
当然,即便如此,敖伏威也只列席左三,远远排不到上首。
几轮寒暄过后,桌上酒杯皆空。
室内没有侍者。
候在一旁的敖知弦自火炉上取下酒壶,依次斟满。
右侧次席,一位环眼虎须的五十许男子颔首致谢。
此人正是蒋家家主蒋啖虎,元磁境修为,尊号“震惊百里”。
他接回酒杯,看向席间下首:“敖贤侄,听说你被洪范打伤了肚腹,伤势如何?”
“多谢世伯关怀,已经大好了。”
敖知机回道,面色平静。
说话间,敖知弦替兄长满上,移到邻座的苏佩锋身边。
酒液倾倒如柱。
两人对视,后者面皮微紧。
“我听说,你本来占据上风,结果此人临战之时新创杀法,反败为胜?”
蒋啖虎追问道,饶有兴致。
“确实如此。”
敖知机淡然点头,好似新逢一败、名声大损的不是自己。
“那招‘沙霰弹’无端而发,极为成熟,我倒不信是他临场所创。”
“但不论如何,洪范不过浑然五脉修为,一身手段便足以对上寻常天人交感,武道之能可谓惊才绝艳。”
言语诚恳。
满座之人闻言,皆目露赞同之色。
“此人之才,可不止武道。”
又一个声音说道,来自高坐左上首、宽袍博带的中年文士。
“据我所知,许龟年对他常有赞誉,庄立人更是奉为至宾。”
“这两月,他还协同器作监搞了间商行捣鼓火器,投入不小。”
众人目光全都汇聚过来——须知刚才开口的这位乃是凉州州守、刘家家主刘修。
西京城里能让他记得名字的年轻人可不多。
“难得中丞如此关注,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右上首,一位四十年纪、姿容庄严的锦袍男子笑道。
“我可记得,中丞次女年方二八、尚未婚配,正好可钓金龟婿……”
打趣之人名为沈国英。
“沈兄何必调笑?”
刘修挑眼回道,却不动怒。
“令千金可比小女长了两岁。”
沈国英闻言叹息一声。
“犬女无法无天,我这做父亲的说话何曾管用?”
他摇头饮酒。
刘修陪饮一杯,话锋一转:“其实洪范若愿意入赘,我又何惜区区一个女儿?”
满座暗惊。
唯有隐在一旁的敖知弦面色不太自然。
“那恐怕中丞所愿难成。”
敖伏威接过话。
“以敖某鄙陋之见,洪范外谦内傲,屈之不易。”
“况且此人若不夭折,几乎必上三榜——天骄为人赘婿,将引天下人侧目……”
他说着睨了眼女儿,似是催她续酒。
“敖公老成之见。”
刘修点头道。
“洪范年未及冠,姓名竟闻达在座诸贤,其人其才不需多言。”
“但金海洪氏门第微末,要娶我刘氏女,却绝不可能!”
话语一出,沈国英、蒋啖虎,以及位居左二的白家老爷子都重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