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镶天,云影迢迢暗度。
朝日府门开了又关。
洪范三人各回各房,修行的修行,画画的画画。
万籁俱寂,只有蛙鸣不停。
厢房内,白嘉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反复闪回想着今晚的画面。
吕云师抢球、詹元子怒斥、洪范动手……
哪怕晏雨林与袁雪松也曾拍案而起。
唯有一人从头到尾不敢动。
白嘉赐握紧拳头,已不愿再想。
但心绪怎么也停不下。
长夜漫漫,他一遍遍勾勒。
勾勒一个与自己修为、长相、家世一模一样的白嘉赐,能睥睨权势,能奋不顾身……
直到指甲钉入手掌。
直到鲜血染红了身下草席。
窗外,鸡鸣三通。
天色大白。
······
七日后,七月十四。
立秋刚过了七天,时节正在中暑与处暑之间,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候。
金海城农忙时节将至,各大族都在修整仓廪。
昨日一早,洪磐领着自西京回来的商队,与洪烈、洪福一同入城。
种种琐事耗了一天。
今日午宴,他带洪赦在金风楼见了迟追远,而后回府沐浴更衣。
未时正,雄光院书房。
朱衣骑在外警戒。
四人相聚,除去洪磐,其余三位正是金海洪家如今的当家人。
洪武一身锦袍,坐在主位。
洪胜蓄着黑须,已看不出脸伤。
洪礼靠坐在圈椅中,揉着大腿。
“新来的守备名为胡昂,先天三合修为。”
洪武说起城中近况。
“此人精通军略,但权欲颇重,与阿城不太相得。”
“可有妨碍?”
洪磐问道。
“谈不上妨碍,只是有些不愉快罢了。”
回话的是洪胜。
“在如今的金海城,胡守备但凡真想做些事情,难免要倚重我们。”
他淡淡道,腰背笔直,坐得四平八稳。
“族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可记挂的。”
洪礼接过话来,摆了摆手。
“主要是西京那边……”
他顿了顿,状不经意道。
“洪范如何了?”
“范哥儿一切都好。”
洪磐回道,表情微妙。
“甚至是好得有些过头了……”
“怎么说?”
洪武眉峰一蹙,声音重了起来。
另一边,洪礼联想到洪磐安排会面时的煞有介事,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连腿痛都忘了。
“我说的不是反话。”
洪磐立刻解释。
“此次专程回来,实在是有大事要向你们交代——范哥儿他与别家合伙做了门生意……”
“凭白吓我一跳。”
洪礼长出口气,自几上端了茶盏,又靠回椅背。
“可是生意做亏了?”
他随口问道。
“不仅没亏,还是大赚。”
洪磐回道。
“大赚?多大?”
洪胜挑眉反问。
洪磐对他张开一只手。
“一年五十万两。”
“净利。”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却是洪礼一口水喝进了鼻腔,差点从圈椅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