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只是为了糊口,今日不勒索你,明日便要勒索别人,不外如是。此等人给一点钱也就罢了,你反过来勒索他五千两银子,明日必然再生事端,到时候动起手来,惹来无数江湖恩怨仇杀,如此下去,一路上必然步步惊心,寸步难行,不知何日方能到贵州?”
“随真兄弟,我这就给他五两银子,给他赔个礼,让他回去就算了,你说呢?”
王伯安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跟王随真商量。
王伯安虽为当世大儒,可现实就是现实,江湖草莽上的事,文人那一套不好使,大儒也只能屈从于现实。
王随真心中暗道:“唉,虽然我跟伯安大哥义气相投,但毕竟他是读书人,心里想了事,跟我大不一样,我生平最恨勒索别人的流氓混子,没打死他就算不错了,怎么还能给钱再赔礼?”
王随真小的时候,王家茶馆被当地的了一新兴的蓝衣帮勒索,狮子开大口,要白银五十两。
一个小小茶馆,一年能有多少收入?王老爷自然绝不肯出,结果被蓝衣帮的人打了个重伤,险些死去,茶馆也差点关张,幸好柳镇上的王家族长出面,这才勉强平息了此事,但那时日王家人心惶惶,王老爷被十几个人围起来殴打的场景,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感。
而且那时,人人皆说,若是王家老爷有个三长二短,或者茶馆关张,他便要沦为街头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了。
人童年的阴影,往往对人的一生,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影响人的性格,影响着人的命运,影响到人的一言一行,方方面面。
一些变态,非正常人,其实都是被童年的阴影给压垮了以后,所变化而来。
王随真此时再次被人勒索,看那胖子的神态,语气,动作,几乎跟小时候见到的蓝衣帮流氓地痞一模一样,勾起了他悲惨的回忆,所以他恨不得一掌将这胖头目给拍死,方能泄心头之恨,怎肯再送钱赔钱?礼送这胖头目离开?
王随真面露为难之色:“伯安大哥,你说的极有道理,但我生平最恨这等勒索行径,那不如这样,明日到了码头,我便下船,你先去贵州龙场,等我了结了此事,我随后便到,你看如何?”
王伯安看了看王随真,说道:“既然随真兄弟有此心结,哥哥我自然要奉陪,怎能有事便走?这算那门子的兄弟?而且这江匪着实太也猖狂,我跟这九江巡抚,乃是同榜生员,若是不行,我便去拜访一下他,也许就能了结此事了,我不急着去龙场,定然要帮兄弟办这事!”
王随真对王伯安很是感激,虽然王伯安是个读书人,但身上似乎没有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反而极有江湖气,说出来的话,让人一听,如沐春风,大感温暖。
日落西山天黑下来时,便将船泊在了一处无人的岸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再次扬帆起航,逆流而上。
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到了九江码头。
九江城乃是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尽皆汇聚于此,十分繁华。
九江码头十分之大,原本应该是船来船往,拥挤不堪。
但今日不同,码头上的商船,全部清空,码头之上,乌鸦鸦的站满了人,但一看都不是生意人,个个满脸横肉,身上带着各式兵器,眼珠子瞪的圆圆的,人群中竖着一杆大旗,旗面上鎏金烫的三个大字迎风飞扬:九江帮!
王随真面不改色,笑道:“呵呦,九江帮好大的派头,竟然连整个九江码头都站满了,胖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银子不打算给了吗?”
在船板上冻了一晚上的胖肥鱼愁眉苦脸,早已没有了昨日那嚣张跋扈派头:“大爷,我在九江帮,只是个副帮主,正主不是我,别的事就算了,五千两白银不是小事,我说的话怕……怕不是那么好使。”
“哦?那银子给不了,我留你狗命有何用?你就进江里喂王八吧!”
说着这话,王随真拎起了胖肥鱼的后脖颈,作势要往江里扔。
“别!别!大爷,大爷,这个帮主乃是贱内,让我跟她说几句好话,银子多半还是可以到手的,若是扔我到江里,那可连根毛都没有啦,大爷三思啊!”胖肥鱼语气惶急地央求。
“哦,原来是一家人呀,你们这九江帮可够行的,怎地女的做起帮主来啦?反倒是丈夫做副帮主?真是岂有此理?”王随真故意调笑胖肥鱼。
胖肥鱼那肥胖的五官几乎要挤到一起去了,愁眉苦脸地说道:“大爷有所不知,九江城陈美人的大名,在江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家抬举我,所以我能在这九江帮中侥幸当个副帮主,人家要是不抬举我,我也只是九江帮里一个跑腿的罢了。”
王随真将胖肥鱼上三眼下三眼打量了好几遍,除了看出来他又肥又胖之外,别的一点点优点也没有看出来,不由纳闷道:“九江城陈美人,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可能就是看上我比较瘦了吧。”肥胖鱼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随真严重怀疑这肥胖鱼精神有问题,就他那胖的连脖子都没有了的样子,跟瘦字沾一点边吗?就这也能称为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