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东来这才回过头,认认真真的将他瞧了一遍,点头道:“像!”
穆桂天为之气结,“像什么像?那时候可只有他们欺负我的份,不过我天生皮糙肉厚,通常都是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弄疼了,嘿嘿!”
聂东来懒懒的道:“你真厉害!”
穆桂天咧嘴一笑,“你别乱打岔,刚才你是不是话中有话?是不是在编排诋损我?”
“没有的事!”
聂东来拒不承认,一脸认真的说:“我只是说你头脑简单而已,夸你呢!”
穆桂天顿时面色一红,“你这也叫夸我?”
“难道不是吗?”
聂东来一皱眉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头脑简单的人没有心机,待人赤诚,大多都是值得结交的朋友,难道有错?”
穆桂天想想也是,“算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还是说说你那个很重要的发现吧!”
聂东来想了想,“这里虽然叫做医馆,但却连一味草药都未曾见过,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穆桂天朝医馆环顾片刻,“是啊,你不说天爷我还没有发现呢,这里贵为医馆,却不见任何草药,这确实很不正常。”
经聂东来一提醒,他才发现,这间他两度光顾的医馆,陈设原来如此简单,除了床榻、桌凳、书架还有摇椅以外,别说是草药了,根本连一丁点药草的气味都没有。
“难道那老头只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也不对啊,他的医术手段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医道实力之精,当属我所认识的医道中人之最。”
穆桂天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是想不明白个中究竟。很快,他就放弃猜测了。
“管他呢,反正他已经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就算他仅仅只是个江湖术士,那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那要真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那就让他去坑骗别人好了,更何况咱们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能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那又能怎么样呢?至少人家对咱们可是有恩在先,咱们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人靠偷、有人靠抢、有人靠父辈余荫、也有人靠双手打拼,他们难道就一定错了嘛?非也,只不过是环境造就了他们不同的人生道路,哪怕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也有心底善良的一面,即便是人人赞颂的英雄,难道内心就没有阴暗?不管怎么样,但凡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都需要一技傍身,只不过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打算,英雄有英雄的风采,强盗有强盗的窘迫。谁不想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堆金积玉?但是可能吗?根本不可能,这个世界富埒陶白之人,毕竟只有那少数一部分而已,难道还让那些一穷二白的人不活了不成?”
他一直都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简单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觉得既可爱又可笑。
穆桂天一番酣畅淋漓的即兴谈吐下来后,聂东来登时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穆桂天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憨厚可掬、笨头笨脑,实则整起人来蔫坏蔫坏的赳赳武夫,讲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有模有样的,而且他说的这些偏偏让聂东来根本无从反驳。
只不过,很显然他是会错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自己压根就没有联想到什么江湖术士,坑蒙拐骗之类的情节。对于百里长风的医术,聂东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因为他此前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当真是神鬼莫测,不然的话,他身上的伤也不可能恢复如此之快。
“胖子,你真是高风亮节啊!”
愣了半天,聂东来才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嘿嘿!”
穆桂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什么高不高、亮不亮的,只不过是我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罢了。”
“你这想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甚至可以说极少有人能够具备。”
聂东来由衷赞道:“足以突显出你的胸襟。”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穆桂天的认知太过浅显了,他虽然平时不喜欢动脑子,能够思考半分的绝不思考一分,但是他这种胸襟与气度,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bD/> 且不说别人,就算是换做是聂东来本人,他也不可能具有如此广阔的胸襟,更不可能拥有如此霍达的想法。在他看来,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他从来没有想过,好人为何会好,坏人因何而坏?
自从经历过失忆的痛苦以后,聂东来便一直觉得,自己已然足以将很多事看淡了,可是他并不能做到像穆桂天一般,将格局拓展到如此之宽,果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虽然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穆桂天的一席话,让聂东来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一个很重要的不足之处,那就是不能想人之所想。
难怪古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两人尚且如此,况乎三人?
这一刻,他终于收起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怠慢,彻头彻尾开始重新认识穆桂天这个人。难怪他会因为老爷子一句话,放下自由自在、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不惜长途跋涉来保护自己;难怪他会因为短暂无多的相处,连续两次救助自己的生命;难怪他会在圣铉城城门口,明目张胆、毫不心慈手软的斩断守城侍卫刘昊的一只手;难怪他会在聚散客栈,因为看不惯杨维狗仗人势,挺身而出。
原来他骨子里就是如此高尚,聂东来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想要见一见穆桂天口中那位神秘老爷子的冲动了,他想要看一看,到底是如何优秀的一位父亲,才能够教导处心灵如此高尚的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