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
“那边……”
“……”
“不平哥哥?”
“嗯。”
“对不起,我现在看不见了。”
“没关系。”
“我现在是不是丑丑的?”
“不丑。”
“你不要看我好不好?”
“不丑的,很好看。”
“……对不起。”
“不要道歉。”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我不能履行诺言了。”
“你只是受伤了,你会好起来的。”
“我喜欢不平哥哥,我想嫁给你,想给你生一大堆孩子,只是……”
“我答应你,我会娶你。”
“我真高兴……但是现在不行,这辈子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一定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你说。”
“忘了我吧。”
……
龙之乡,祠堂。
“你已经守灵七天了,回去吧。”
“长老……”
“回去吧,人总要往前看。”
“可我若是放不下呢?”
“你这一脉的香火,只剩下你这独苗了,你还能终生不娶么!”
“三爷爷,我从小就不听话。”
“你这小子!”
“从今往后,我只为了我族而活,使族人不受骨肉分离之苦,不承挚爱死隔之痛……愿四海皆听此誓。”
……
一晃百年过去,长老议会结束后。
“彷徨。”
“大长老。”
“在我走后,你来接替大长老的位置吧。”
“我?可我还……”
“我安排的,他们不会有意见。”
“可大长老你才百岁不到,此时着急退休吗?”
“我打算尝试闭关,停在四阶巅峰已经多年,不知能否有机会摸一摸那一层境界,若是成功,我龙族往后五百年将风调雨顺;若是失败,也无非是身死道消罢了,我本就孤家寡人,又有何舍不得的?”
“大长老,我怕自己担不住啊。”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会很辛苦的。”
……
祠堂深处,龙族坟冢。
“一晃几十年,功亏一篑。”
“或许我原本就没有这种天赋吧。”
“想要化龙何其艰难,岂是闭门造车就能做到的。”
“这条烂命已经所剩无几,就不出去给族人们添麻烦了,于此坐化也好……”
“母亲、雅儿……我来……”
轰——!
巨大的轰鸣声撕裂了安宁,一只漆黑的手臂,如同布满了无数野兽利爪般,硬生生的将祠堂撕裂掏空。
龙不平瞪大了双眼,看着平生首见的狂徒走到跟前,越过了他的身侧,直直的走向龙皇遗骨。
“小贼,尔敢!”
他发出沙哑的怒喝。
却在回过头的瞬间,被轻轻一掌拍在了后背上,一口鲜血喷出,老朽躯壳被掏出一个空洞,一颗几乎不再跳动的心脏被丢在地上。
龙不平坐在地上,浑身肌肉颤抖,但干枯如柴的身躯之下,也早已是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精神力。
灵魂,生命……所有的一切,几乎毫无残存。
他又能如何去抵抗处于鼎盛时期的镇十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伸出手探向龙皇遗骨,扣住了脊椎。
老人目眦欲裂,然而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强烈的恨意在脑海里燃烧着。
他不甘。
他不平。
终其一生,回首往昔,尽是失败。
想要寻回母亲,见到的却是一座孤坟荒冢,子欲养而亲不待。
想要和相爱厮守一生,她却遭遇不测,年纪轻轻便长埋地下,一辈子再难释怀。
想要为族人尽一份心力,为龙乡守着坟冢百余年,突破无望,可谓半生蹉跎未有成就,浪费了天赐天赋。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偏偏还要让他亲眼见证龙乡为狂徒所践踏的这一幕。
让他眼睁睁看着祖先遗骨被这等无法无天的恶党所夺取。
自己却因为生命走到终点,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连声音都发不出。
这件事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迎来了一场痛苦积攒的雪崩。
一生遭遇的所有痛苦,所有不平,所有愤怒、遗憾、感伤,全都在这一刻迸发。
物有不平则鸣。
龙有不平却不得鸣。
他便是死去,也不肯闭上眼睛。
死不瞑目。
其游魂永恒不得安宁,无法归于轮回。
怨念冲天,执念入骨,宛若地狱恶鬼日夜哭嚎,不得解脱。
……
像是经历了对方的一整场人。
即便是走马观花,也仍然有太多情感留下了痕迹。
流水冲刷岩石,岩石不会崩解,但总会留下一层水渍。
白榆以手扶额,连续换了几口气。
他睁开眼,看向石桌对岸的白发老人。
“原来是那枚‘神秘獠牙’背后的英灵,就是你……龙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