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他现在还没出头。”白破天表情有醉意,但目光仍然清醒:“虽然血脉被废,但他仍然是北冥家的嫡子,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还能成为天才,北冥家会如何想?他们会选择支持,还是选择打压?”
“不论是哪一个,只要卷入北冥家内部的宅斗里,就注定没完没了!”
“大夏的规矩森严,体系严苛,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往上走一步,就要挤下来十个人、一百人……被这群人怨恨盯上都是难免。”
“如今他还不到三阶,自然感受不到,等到了这之上,就会意识到这份压力有多重。”
“而且你们大隐于市的苏家主脉,还是我这半死不活的白家,能给予他多少助力和支持?”
“就算苏若离是英灵血脉,她又能挡得住多少明枪暗箭?”
“她纵然心甘情愿做这个护道人,那玉京呢?”
“他难道不会有愧疚,不会动摇,不会难过?”
老人一句一沉重的说:“这就是大夏,行路难啊……难啊!”
若是靠着天赋就能走到最后,那世家的存在就成了一个笑话。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笑话,世家会尽一切努力的给天才向着天骄的晋升路径增加阻碍。
若是真的阻拦不住,那就选择加入……好比韩国财阀对一些新兴公司的操作,要么打压,要么收购。
“去了罗马,就不存在这份压力了么?”
“老夫自己就是学贯中西的超凡者,东方的武学在西方也有相当多的拥趸和受众,骑士体系缺乏自我革新,早就该变一变了。”
白破天痛饮一口憋屈:“白家最初就是在西方开武馆的!”
“至少在那边,我能做到给自己的孙子遮风挡雨!”
“而在大夏,除了匹夫一怒去震慑宵小之外,别的什么都办不到。”
他也是堂堂五阶超凡,混到这一步,自然是深感憋屈。
在东窗事发后再震慑连亡羊补牢都不算,真正的强者理应做到未雨绸缪,给后人撑伞。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孙后代考虑,站在白破天的角度,他的确是吾心吾行澄如明镜。
商明娥还想说什么,但苏浩然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掌,他听明白了,想要说服白破天是不可能的。
他正是为此而准备了足足十年,不可能于一朝一夕中放弃。
苏浩然问:“您在信里,也提到过……除了定亲之外,还有另一件事,那件事是什么?”
白破天说:“这件事,我会当面和玉京说清楚。”
商明娥作为女人和母亲的第六感正在生效,她敏锐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看来老爷子也不是什么都没想就回国了,可能‘这件事’才是他用来说服白榆随他去西方的杀手锏!
苏浩然看到了商明娥的焦急神色,但并未加以追问。
又一次碰杯后,白破天问:“苏小子,没什么要说了?”
“我意识到说什么都无法说服您,索性也不提了,今日是阔别十年的再见,还是好好喝一杯吧。”苏浩然也不想继续拉低印象分了,两家本就是亲如一家,也不该如此争执而坏了感情。
“你啊,真是越来越像那个老家伙了,圆滑。”
“我就是不想成为祖父那样,才来的南陵啊。”苏浩然说:“我才不想变成他那种把人情世故都放在秤上衡量的人。”
白破天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们虽然圆滑,但那股子傲慢劲都在。”
“哪有?”
“就像是现在你笃定我无法带走玉京一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这么想。”白破天笑骂道:“真以为老夫看不出?”
苏浩然也坦白道:“我只是认为他们长大了,早已今非昔比,我和伯父不同,都是看着孩子在身边长大的。”
“两个孩子的成长,我是亲眼看到的。”
“玉京已经不是那个沉闷的孩子了,他的进步一日千里也不足以形容。”
“可能在伯父眼里看来还太过于稚嫩,但在我看来,他已经拥有作为一名强者的资质了,缺乏的莫过于一切历练……但凡击不倒他的,都会使得他更加强大。”
商明娥忽然道:“好男儿百炼成钢……这是阿钥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她说,如果玉京将来决定了要走哪条路,就让他去吧。”
白破天沉默以对,十年的缺席,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多少发言权。
苏浩然也表示理解:“您不想放手的道理,我是懂的,为人父母的,哪能不想为孩子遮风挡雨一辈子?”
白破天蓦然道:“若即丫头的那件事,你们看得开?”
苏浩然摇头苦笑:“哪能看得开,我至今都时常在后悔,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去蓬莱。”
白破天沉声道:“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和我的想法。”
他们都失去过一次亲人,应该明白这种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刺痛。
老爷子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出于一个简单而朴素的想法——他不愿意再一次失去。
“我当然明白。”苏浩然饮下一杯酒,他也有些醉了,眼睛微微泛红,目光稍稍涣散:“我当然明白……”
“但是。”
他放下酒杯,揉了揉眼眶,低声道:“这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后悔。”
“所以我不会后悔当年做出的一切选择。”
“我选择等待。”
“即便是用一辈子的时间,等我女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