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自己在泰山郡当土皇帝的时候,言行无忌,想怎么称呼人就怎么称呼人。现在来到彭城郡地界,还是要注意一点。
昌豨正在琢磨着,城下张辽又派骂阵手来喊话了。
“昌兄别来无恙!张文远在此!我知你素来不服曹操,此番虽迫于形势南下,但想来也是一时贪图曹操给的高官显爵罢了。昌兄糊涂啊!关将军天威神武,古今无匹,你何不早早来降,我和公台还能看在故旧之情,于关将军面前为你美言!
更兼诸侯神机妙算,已诱骗得张郃主力南下符离增援曹仁。如今彭城空虚,你和张郃合兵,也不过两万,而关将军攻彭城之兵,足有三五万众!当初关将军兵力弱于夏侯渊时,尚能全胜之,何况如今兵强马壮、连战连捷、士气正锐、远超曹军!”
昌豨听了张辽喊话,倒也略有几分恍惚。他确实本来就对曹操没什么忠义可言,要是刘备势大,他也是可以投的。
历史上,建安五年的时候、也就是官渡之战初那次,刘备截杀袁术后回徐州、杀了车胄自领徐州,徐州各郡纷纷叛曹归刘,昌豨也在投刘之列。
这一切,如今这一世当然没有机会发生。不过,也不能因为历史上昌豨投刘就判定他心存忠义,这人只是喜欢当土皇帝,谁给他的权力更自由、更专断,他就愿意跟谁干。
眼下只有张辽带了这么两三千人来攻,自己直接就投,未免有些太不值钱了,去了也不会被重视。
而且自己刚刚得了曹操的高官显爵,要是直接投,天下人也会觉得他不义。他总想要让曹操先对不起他、给他一个投的借口,这样才能好处和虚名双丰收。
昌豨心中盘算再三,觉得还是要等关羽亲自带领大军抵达,便在城头跟张辽打起了官腔:
“文远!我念在故交一场的份上,今日不放箭射你,但我为国家守城,法不容私!下不为例!我闻春秋义士豫让曾言:人以众人待我,我以众人事之。人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事之。曹公刚刚升我官爵,我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张辽听了这话,也是颇有些不快,他已经听出昌豨这是摆架子要价呢,偏偏自己权限有限,也不可能跟对方谈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好在今日之战,张辽还带了陈宫随军,陈宫战前已经吃透了诸葛瑾此番谋略的思想,也知道该如何挤兑应对,当下便越众而出,也对着城头高声叫嚷:
“昌兄有此志节,宫岂敢相夺?但恐昌兄不知曹贼为人,空有忠义,却用错了地方。曹贼去年是怎么利用臧霸、孙观的?他的官职爵位是那么好拿的么?
你纵然才干在臧霸、孙观之上,但臧霸孙观在关将军刀下,也不过一合之鬼。我料此番伱被围于此,张郃必不发兵来救,张郃此人素来嫉贤妒能,对你后来居上颇为不满。
你若不信,且作壁上观,看我军将来如何破张郃,若张郃果然弃你不救,则是曹贼失信在先,你再归顺车骑将军,何错之有?”
昌豨一愣,没想到陈宫居然还那么好、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他正想怎么才能更好地保住面子、并要高价呢,这不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当下他连忙答应:“好,公台也算信义之士,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只要你们不攻城,我也自不会出城与你们鏖战、免得白白死伤两军将士。我不信朝廷会放弃我!”
他还是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毕竟要留一线,万一刘备打不过曹操,他投得太早,岂不是站错了队?
昌豨此刻的心态,倒是跟青州的袁谭有几分相似。袁谭也已经知道光靠自己的实力已经站不住脚了,但他就是想看曹刘胜败,然后再决定投不投刘。而且这样将来投了之后的地位也能更稳一些。
陈宫挤兑住昌豨后,就拨马而回,让张辽也别放箭别填壕了,只要修一下简单的营地栅栏,让骑兵驻扎原地待命即可。
张辽却有些着急,拿兵器指着城头,对陈宫说道:“公台怎能跟他立下如此赌约?诸侯已经设计挤兑张郃、非出兵救昌豨不可了。
到时候张郃真来了,不就成了曹贼没对不起昌豨、是昌豨对不起曹贼了。到时候他不是更下不来台,还怎么会归降我军?公台你可不能坏了诸侯的布局啊!”
陈宫却还是那么淡定:“你觉得,如果张郃来了,昌豨会出城夹攻我们、和张郃合力野战么?还是会暂时死守城池、继续观望?”
张辽想了想:“那应该还是会继续观望的,毕竟对昌豨这种人而言,保住自己的人马最重要,有兵马才有割据的实力。就算张郃来了,他也可以假装暂时情况不明、可能是我军的骗术计谋,所以要再观望观望,天下人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陈宫:“那不就行了?只要昌豨继续观望,等我们和关将军合力,击溃张郃,到时候就算是昌豨背信弃义、是他对不起曹贼,他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难道他还敢独力跟我军得胜之师相抗?
他最终还是得投我们,而且投过来时,名声会更差,他麾下的将士们都未必有现在这么服他了。而以关将军的义薄云天,说不定昌豨麾下部曲会争相投效——昌豨此番是自己把自己的‘信义名声给搞臭了,到时候连泰山的土皇帝都未必做得成。”
张辽顺着陈宫的思路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那就好,公台一番话,令我如拨云见日。如此说来,我们可以不用太担心昌豨,只要击退来援的张郃,就算是拿下此地了,一举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