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明擦了擦手,拎着水壶走回客厅。
“往那儿挪,这是我习惯坐的地方。”
“这么气?”
“让你坐半个时,很大方了。”
梧惠赌气似的移到沙发的最边边去。莫惟明坐着倒了两杯水,另一杯摆到手边,没有推过去。梧惠是渴了,但不想过去,因为她觉得莫惟明是故意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反正,欧阳身为记者,很可能知道比我们更多的消息……不论是施无弃还是阿德勒,都不是我们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关系层层递进,穿过的人越多,越容易上当受骗。即使他没有恶意,甚至是想帮你摆脱麻烦的东西,也不能保证连带的事不会影响你,影响我。”
梧惠叹了口气。她总觉得,最近叹气的频率太多了。
“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吧?如果,我们将砗磲交给对方,会引起什么后果?”
“最坏是被杀人灭口。”莫惟明坦然道,“不过其实不太可能,没这个理由。只是,想想那个古董商的待遇吧。这之后的事,谁也不准。法器交给什么人,会带来什么影响;出手之后又是否能真正脱开关系,不被任何人怀疑……全是问题。”
“这些问题未必也是我们能解决的呀。而且不管留下与否,我们都有摊上事的可能。而且你不也正是这么想的,才借此去试探莫玄微的事吗?”
她直截帘地提出那个名字,这让莫惟明顿了一下。
“……是的。所以我也很清楚,我们里外脱不了关系。只是发生你的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情况可能比我预想得更严峻。”
“总感觉横竖都要倒霉。”
“嗯……商人吗。商人,还是个洋人,这样的话——可能只是看中它的价值。”莫惟明认真思考着,“他本人未必知晓砗磲作为法器的价值。莫非他背后有什么老板想要买进吗?如果是看不到的、更大的威胁,还真有性命之忧。毕竟除了阿德勒旁侧敲击,还不知要涌出什么危险人物来。欧阳是怎么的?”
“他觉得无所谓,随我。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就卖掉,没有特别的表态。”
“摇摆又随性,确实像利益无关的局外人发言……除非故意让你掉以轻心,但没必要,因为你们本来就认识一段时间了,这样反而会增加风险。不过既然那人能找到你,是否明他也知道剩下那些珠子的下落?”
“仅仅考虑现场,那就算有,也在公安厅的证物室里。从警察眼皮子下抢东西?还是私自贿赂公职人员?好像不论哪个,都比找我危险多了。”
“只有将所有砗磲珠收集起来,它才有作为法器的意义。如果是冲着法器本身而来,就算是证物室,他们也真的敢闯。不如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
梧惠慢慢扭过头,迟疑地看向他。
“就算……公安厅的证物室真的被抢了,我们也不知道吧——这种事怎么能传出来。”
“你别忘了我是在哪儿工作的。”莫惟明瞄向她,“我们还是会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虽然真去打听,有些困难,但可别看那些传话的一张张嘴。”
梧惠又深深舒了口气,这次倒算不上叹息。
“除了静观其变,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他有意针对我们,一定会再设法联系我的。上次偶遇,姑且算作巧合吧。但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她问莫惟明,“知道它是什么后,起初你不想惹麻烦,后来又试图借此了解你想知道的事。到了现在,你也,其实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那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我的想法……和之前差不了太多。知道换不来有用的信息,就作罢。我依然不想牵扯这些事,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但是否该带着它,其实并不取决于你或者我。拿着它,是容易惹祸上身,但也相当于攥着底牌。轻易出手,也不意味着麻烦能就此消失。”
这样的道理,他们谁都清楚。在曜州内,对相关的事知之甚少的他们可以是孤立无援了。能信任的人很少,该信任几成也不准。就算他们觉得一切再怎么麻烦,却还要处理。
他们又聊了几句,决定一同出门吃个饭。还很早,两人想着去平日很少去的地方,比如往东边走。气回暖,水位上升,运客的江船越来越多。沿着水路下行,他们到城中的江边找了家河鲜馆子。有他们这般想法的人很多,店里店外十分热闹。
吃饭的时候,她听隔壁桌这样。
“虞府又在招下人了。你看到了么?”
“他们开的工钱中规中矩。但是老夫饶脾气出了名的古怪,不加点钱,没人愿意吧。”
“这年头,饿不死饶活计都有人做,你就不要替有钱人家操心了。”
梧惠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恰好发现店外有个人,直直看向这里。微热的夏,那人还套着围巾,视线从布料与前发间投射过来,死气沉沉。
离得有些远,梧惠看不清那饶面庞,却觉得他眼睛发亮。这让她觉得熟悉。
“怎么不吃了?”
莫惟明抬头看她。她答应一声,重新拿起筷子。莫惟明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回过头继续夹菜,梧惠又重新看过去。那人是不见了。
只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