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走了?不,他没走,他还在看着。
人类清楚地有这样的意识,他撑着水池的五指越发用力,仿佛要把瓷质的水池边缘抠出几个孔洞来。
当然了,以人类的力气完全做不到,眼镜医生除了让自己的手变得疼痛外,什么都达不成。
无能狂怒了一番,人类开始变得疲倦,岌岌可危的精神拉紧又松弛,就在他以为幕后的怪物消停了,他可以回去闭目养神逃避现实时,他的身体动了。
再一次,不受控地,眼镜医生看到自己的身体朝洗手间外走去。
嘴巴张合不了,他说不了话,只能发出一些咕噜噜的气泡音,等再走了几步,他连这声响都发不出了。
人类仿佛又被踢出了控制权,被关进了狭小的笼牢里,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着自己的身体行动。
倒不是前半夜白僳不想过来,实在是陈梓的疑问有些多。
短发女性说她晚点还要和局里联络一下,于是便抓着白僳复盘白天发生的事,她着重问了自己那会有点走火入魔的状态。
即便白僳兴致缺缺,但他还是答了。
精简过的回答也使短发女性满足了,她回了房间后,白僳这才彻底空闲下来。
空闲下来后,他隔着老远看了眼精神病院的医生。
人类的睡眠并不好,肉眼可见的,能听到房间内外都有点动静。
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但白僳能够看见。
于是他让人类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遭的灵异比较敏锐,在眼镜医生传来了古怪的气息后,它们便全都逃窜走了,只留下人类医生一个人在那独自表演。
看了会,白僳在观察人类。
很真实的,人类面对怪异时的普遍反应,惊恐害怕歇斯底里等……人类不是没有疯,而是怪物用一根蜘蛛丝牵住了对方。
看久了观察完了,怪物决定进行今晚的行动。
“你不值班吗?”人类自言自语地说起来话,“哦,你被安排休息了,欸……那有点可惜。”
好似被关起来的人类完全不知道可惜在什么地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到门口。
像是要打开门,之后身体意识到了什么,折回去把外套和鞋子穿上。
然后,“眼镜医生”站在了那。
半晌,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眼镜医生”说了几个名字,一个个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最开始是昨天一同值班的两人的名字,再是一些医院熟悉的人,最后是他不怎么往来或者说是讨厌的人的名字。
披着人皮的怪物……讲这些干什么?
白僳一个个点过去,凡是他念到名字的人今天都没有轮到值班,能够在这住宿的楼里被找到。
他是有点可惜的,没想到这精神病院这么关心员工的心理状况,给人安排了休息。
原以为能用人类的身份再在医院里兜几圈……算了,也没什么问题。
白僳用着眼镜医生的面容挤出了诡异的神情,他生怕躯壳里的人类看不见,特意对着有反光的镜面笑了出来。
意识深处的人类不寒而栗。
“那就挑你讨厌的人吧。”
“反正……你也讨厌他不是吗?”
人类目睹着自己的身体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走下了楼。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晨光再一次穿破了白蒙蒙的一片迷雾,将精神病院从黑夜的死寂中拽出,拽向了具有些生气的白天。
然而,今天必然是不平静的一天。
因为精神病院死人了。
可能说这间精神病院死人来说是间再正常不过的事,但绝对不会死得这么惨,还死得无人收拾。
起始是来源于某个早起的护士早上的一声尖叫。
天刚蒙蒙亮,大部分还睡着,但由于阳光出来了,所以也可以自由区外面活动了。
精神病院大部分区域对员工是开放的,只是对病人加以限制。
早起的护士习惯早上外面,绕着花园晨跑几圈再去上班,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她认为这能有助于她一天的清醒——啊,那是什么?
再往前走便是花园了,早起的护士忽然发现那里的景致有些不同。
白色上……好像沾了什么暗沉的色彩。
遥遥地望过去看不清楚什么,等走近了看,早起的护士看到了一双腿拖在地上……啊。
瞳孔开始聚焦,早起的护士逐渐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反应慢了好几拍,接着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作为医护人员,对于死亡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但这份心理准备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
女性的尖叫穿破云霄,很快吸引来了安保人员的注意,饶是人高马大的安排人员赶过来一看,也忍不住翻了恶心。
之后还有其他听到声音的人不断涌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来维持秩序,跑来院外花园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白僳与陈梓也是其中一员,但他们没有挤进去,就隔着很远站在外围,听着前面的人或重或轻的惊呼,以及一些且窃窃私语与讨论。
讨论什么?讨论里面那人的死状。
“太惨了……”
“是啊,怎么发生这样的事?”
“听说是小刘早上发现的……啊,那是不是?”
“咳咳,这个可不能乱说。”
“可还有其他可能吗……我们这里夜里可不能往外跑啊。”
说着说着,他们问起了死者的名字,但里面的人讲一时半会辨别不出,死者穿着没什么特征,脸的话……已经看不清楚了。
“可能得对名单了,是这体型的男性我们院里也太多了……没有熟悉的人吗?”
“还没有呢……哎。”
人群之外,有一人如坠冰窟。
早已能够自由行动的眼镜医生咬紧了牙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