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贺选哪里，当然是老地方。</p>
春风楼。</p>
情因老更慈！</p>
姑娘们丑些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思念往昔，回忆旧时的气氛。</p>
“老龙一死，这世上再无亲人仇人，孤独寂寥，踽踽独行，自始至终陪伴贫道的，只有一座勾栏而已！”</p>
周易微微叹息，转瞬六十余年未回庆国，凡人已过去一生之久。</p>
从高僧搜魂得知太始帝年老体衰，愈发痴迷求仙问道，修建昆仑宫犹不满意，又按照道经中描述，按照三十六重天规制大兴土木。</p>
贪官横行，流民四起。</p>
这不影响春风楼热闹，原就不是百姓的去处，未至夜幕时已经客满。</p>
二楼包厢。</p>
周易偎红倚翠，脸上脖子上几处红唇印，身上道袍散发浓郁脂粉味。</p>
自太始帝灭佛之后，道士在云洲诸国地位崇高，又因不禁女色可以吃酒娶亲，所以不少屡试不中的读书人，都花银子买个道牒。</p>
穿上道袍写几篇修仙炼丹，若是入了陛下眼帘，便能平步青云！</p>
左边姑娘名唤愔愔，生的眉目细长，胸怀宽广，声音轻柔魅惑。</p>
“道爷，您这一连半个月，把春风楼当成了家，还怎么念经悟道啊？”</p>
“贫道这就是在修道。”</p>
周易说道：“多多庆贺，保持人性！”</p>
右边姑娘抿嘴轻笑，喂周易吃葡萄，笑道：“那道爷就多待几年，好生阴阳双修，说不准还能成仙呢。”</p>
“圆圆不错，竟然还知道双修。”</p>
周易手指掐算，摇头道：“贫道等的人快到时候了，今晚就要去见一眼。”</p>
说罢对着老鸨招招手，唤她过来。</p>
“道爷，您有什么吩咐？”老鸨扭着腰肢过来，笑的睁不开眼，这位道爷出手极其大方，短短半月就洒出几万两银子。</p>
楼中顶尖的姑娘轮番照顾，务必保证心满意足。</p>
“今天曲子换一换……”</p>
周易吩咐道：“有没有谁会唱《神的传说》？”</p>
老鸨面露疑惑之色，当年她也是当红花魁，精通吹拉弹唱，却是第一次听这个曲名。</p>
“道爷，咱这……”</p>
周易从袖口摸出大叠银票，塞到老鸨怀中。</p>
“今儿全场的酒水，由贫道买单！”</p>
“有，必须有。”</p>
老鸨捏了捏银票厚度，估摸着少说两三万两，连连点头答应：“即使楼中没有姑娘会，咱舍下面皮，去外边请人来唱！”</p>
约莫半个时辰。</p>
舞台上换了人，不再是身段柔美的姑娘，来了个须发皆白的老乐师。</p>
老乐师席地盘坐，将琴横在膝盖上。</p>
铮铮铮！</p>
“……一滴苦酒就是史书一册！”</p>
乐师声若金石炸裂，悠长苍凉，与烟花红尘之地格格不入，直接灌入客人耳中，纷纷转头看向台上。</p>
老鸨见周易面露满意之色，连忙过来表功：“道爷，咱遣人跑了十几处坊市，终于寻到会唱这曲子的人。”</p>
周易微微颔首，问道：“这般深厚内功，竟舍得放下身段唱曲，可知什么来历？”</p>
老板恭敬道：“听说是江湖中人，叫什么仙音门，以音律闻名！”</p>
“仙音，好名字！”</p>
周易取出一叠银票，随后又放回去，换了个丹药瓶。</p>
“赏！”</p>
……</p>
子夜时分。</p>
周易走出春风楼，外面风雪正急，地面覆了三四寸厚积雪。</p>
吱吱吱——</p>
脚步踩在雪上，两行印记直向皇城延伸。</p>
“救命……”</p>
虚弱的声音从街角阴暗处传来，脚步声顿了顿，挥手落下灵光，帮他恢复身躯健康。</p>
穿街过巷，走一段就听到求救声，或者瞥见到气息断绝的尸骸。</p>
周易眸光低垂，初时还过去关切几声，见多了只挥手施救。</p>
寅时。</p>
皇城宫门紧闭，值守军卒身披黑甲，风雪当中站的笔直。</p>
太始帝以军功立国，曾领兵纵横无敌手，清楚知道统治的根基是军队，所以搜刮云洲数十年，仍不忘加强朝廷军备。</p>
周易漫步走到宫门前，值守军卒恍若不见，直接穿过大门向昆仑宫走去。</p>
夜深人静。</p>
皇宫灯火通明，影影绰绰有人影在窗纸映照，似窃窃私语，似阴谋秘计。</p>
“上次来皇宫是什么时候？哦，贫道从未来过！”</p>
周易对皇宫保持敬畏，按照话本中的套路，很可能有老怪物隐藏其中。</p>
如今末法五百年，周易成了最老的老怪物，第一次来皇宫难免好奇，揣着手逐个宫殿闲逛，与前世游览过几次的景点对比。</p>
期间走进上阳宫，特意在龙椅上坐了坐，可惜没有相机拍照合影。</p>
兜兜转转，至昆仑宫。</p>
一道道气血强横的身影，或明或暗，防守的水泄不通。</p>
周易施了个隐身法诀，脚步离地半尺，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玉雕琢而成的灵田。</p>
“秦正记忆不错，可惜风物依旧，人已经变了！”</p>
穿过灵田、凉亭，进入道观，屋中传来秦正苍老、虚弱的声音。</p>
“朕又做梦了！”</p>
太始帝身穿大紫色道袍，盖着八卦阴阳图锦被，躺在玉石床上，喃喃道：“梦到了昆仑山，仙人，灵参，建木……”</p>
秦霄跪在榻前，关切道：“儿臣听闻西方有真佛降世，已经遣人去探寻，父皇好生保重身体，道门丹药难以长生，或许佛门可以？”</p>
“咳咳咳！”</p>
太始帝剧烈咳嗽几声，喘息之时脸上如染了金粉，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光。</p>
“世上哪有真佛，定是佛门诡计！不过你联络佛门也可以，待将来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扬佛灭道，如今白云观已呈尾大不掉之势。”</p>
“谨记父皇教诲。”</p>
秦霄沉吟片刻，担忧道：“白云观那几位册封真人，朝堂、民间势力根深蒂固，儿臣试图执掌六部，屡屡暗中下绊子，父皇能否下令……”</p>
太始帝出声阻止：“此话无需再说，朕在昆仑山时，答应过仙人弘扬道门！”</p>
秦霄面露苦涩，果真如太傅所说，父皇已经疯了，彻底陷入了魔障。</p>
“世上所有人，都认为朕疯了！”</p>
太始帝活了百二十年，与皇子斗，与父皇斗，与大乾斗，与佛门斗，可以说大半岁月都在斗争当中渡过，只看儿子神情就知他心中所想。</p>
“真相却是唯有朕清醒，世上真的有昆仑，真的有仙人！”</p>
太始帝说话愈发微弱，试图调用丹田中气血激发潜能生机，涌现的却是金银铅汞混合的剧毒，霎时间气息奄奄将死。</p>
“儿臣相信，父皇保重身体！”</p>
秦霄见此情景，吓得连声答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