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善驾驭物也,身非异也——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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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沉,晚霞倒映在海平线深处。天边留下音速飞机喷射燃烧的白色尾迹云,一直延伸到金色云霞之中。落日余晖碎洒在城市森林公园里。阳光被树叶和枝条切碎。紧身裤的年轻女孩沿着竹栖小径慢跑。每天遛狗的老人会与她打招呼。湖畔边休息点是跑道的中点。金色的湖面上打碎着碧波。
章逸合上书本,仰头闭目养神。他把书本推到石桌左上角。封面上写着《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盲文版。他喜欢用手指和植入芯片触摸过纸质文时,那种辨识的感觉和特有的温度。数学语言所构建起来的整个宇宙仿佛都在他的手掌之中。
这样的惬意被吹来的乌云打破。阳光渐减。身后走来的男人穿着盖头卫衣匆匆而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打火机和车钥匙,压在章逸书本的牛皮封面上。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依然用帽子盖着自己的脸。
“在你走到我身后的五秒钟之前,我倒查了公园入口的监控。你不知道,在你穿越人行道时,那辆没有给你让行的出租车,车后备箱里藏着二十克毒品。”章逸闭着眼,仿佛在心满意足地无形指挥着一场古典音乐演奏,将丁一走来的整条路线情况立体完整地还原了一遍。
“那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丁一的脸依然藏着卫衣灰色的大衣帽里,在嘴上夹起一根白色的烟,只有烟尾上快速掉下来的烟丝证明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通过介入公共安全系统的面部识别,发现我在公园里吗?”章逸意犹未尽地问道,完全沉迷在生物黑客技术给他带来超脱身体的享受。而丁一则是他最最优秀完美的作品。
“我去办公室问了你的助手,她说你在这儿。”丁一简单粗暴地打碎了章逸的演奏。
“哦,是吗,真意外。”章逸脸上的惬意烟消云散。
“别意外,既然你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那么,在我动手打断你的脖子之前,你最好给我个充足的理由,到底他妈的四十七体是他妈的什么东西!”丁一翻去卫衣的帽子,逼上贴着伤条,满是伤痕的脸凶恶瞪道。
“我,我会告诉你。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其实早晚也会查到四十七体这个概念。但是你这么快就查到了,却反而让我生疑。”章逸抬起头,阳光沉在乌云背后。樟树的落叶赶在秋天到来之前飘落。
“原本,有人认为四十七体人只不过是人类进化的历史长河中一个小小的意外。一条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分歧支流。但很快又有人意识到,这朵如物理学界的乌云会导致颠覆的后果。甚至,他们才是人类进化的历史长河中真正流入大海的正确通途。”章逸若有沉思地停下来。“你看到那个孩子手里的魔方了吗?”章逸指了指在公园长凳上休息的母子。“六个面,每一个面八个可移动方块。但是一共却有四十三亿亿种数量极为庞大的不同颜色组合变化总数;那个下棋的中年人,如果从他第一步棋子开始预测,那么三步棋过后,一共有72084种可能出现的棋局,而到第四步棋时,则有九百多万种,第五步棋时.....”
“三百十一亿,”丁一面无表情,冷漠地计算出结果。“他们下的是国际象棋吧。”他说道,回头去看了一眼验证道,“而那个孩子手里的魔方一共有七千四百万亿亿亿亿个变化数——四阶魔方,不是三阶,孩子的母亲应该是个高学历的工科女。”丁一推理道。
章逸刮目相看,流露出满意的微笑,但只是浅浅一笑。“没错,看似结果简单的事物,其实都包含着无数种可能的轨道,而其结果,却只走向宇宙中唯一的一条。就如这片落叶。”章逸伸出手,干黄的叶子循循飘落,看着就要飘向他的手心,却又轻轻打了个转,落到地上,错过了章逸的手掌。“其实没有人能够预测到落叶的精准轨迹。空气助力和流体力学的因素,让预测一片七米高的树上飘落树叶的精准位置和预测一场一个月后北美的台风同样困难。”章逸抬头仰望树梢,“七米的高度,和无数次风洞测试试验是一样的科学高度。没有人做得到短时间正确预测,即使我们拥有最先进的科技设备,并且实时关注,不断地修正,分析数据,才有可能正确地估算出蝴蝶效应。这是宇宙的秘密,上帝的计算题。”章逸收回手掌,看着枯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