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懂事地闭嘴,连忙站起身,向皇帝躬身行礼。
然而微妙的是,他依旧没有跪下。
皇帝赵康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开心,此刻看到许牧的形态,就更有点气不顺了。
丁贤见状,轻咳一声,挥了一下手掌,示意值班牢头退下。
诏狱之中,只剩下皇帝赵康、大太监丁贤、西凉州牧府庶子许牧三人。
皇帝打量了一下许牧的神色,眼神之中充满欲说不说的内涵。
“韩寿已死,关于西凉谋反之事,只有物证没了人证。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话既然如此说,也就是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
赵康在承继大周皇位之前,也是在军旅之中做过统领的,他自然知道军中的一些事情。
对性情悍勇大头兵的管理,有时候不能完全严苛按照律法行事,得有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之前大周皇朝和而今的大晋皇朝都是存在的。
通常情况下,只要军队能够打胜仗,那些小毛病为君者或为将者敲打一番即可,犯不上上纲上线。
而对于西凉虎豹骑,也是如此!
这些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但若是,拿这个事情就说西凉有谋反之意,确实诬陷得有点狠了!
因此,许牧等人对主动出面行诬告之事的韩寿,才会有如此大的恨意!
其实,以沈应星和许之朗这两个老狐狸的才智,他们又岂是不知韩寿背后有人在撑腰?
若是皇帝不想动西凉,就算有十个韩寿在朝廷犬吠,又能如何?
只是,现在那背后之人不管是太子也好,是皇帝也罢,许牧暂时都已不想再深究。
说白了,君王之道便是如此。
残忍?
无情?
呵!
在多数帝王心中,这便是正道!
做臣子的,若想要翻盘,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那屠龙术可是需要实力才能发挥出十二分水平的!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许牧内心呵呵数声。
从储物袋内,取出那卷得自白骨禁地的花名册,拱手呈给丁贤。
“陛下,请过目。这卷名册是我在北元边境从军之时,在一个唤作白骨禁地的杀手聚集地所收缴的。”
丁贤面色微动,显然是知道些什么,接过那卷名册,没敢翻看,转而呈给皇帝赵康。
赵康眉头微蹙,知晓许牧这小子定然不会平白无故在诏狱之中给他看不相干的东西。
打开花名册之后,才看了不到两眼。
一张脸色,几乎变得铁青。
“太常寺......太子......果然是好算计!廉儿为何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许牧面上神情不变,心中明白那卷花名册此刻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
“陛下放心,这卷花名册,没有任何备份,只有这独一份!”
停了数息之后,他不知赵康在想什么,便主动道:
“陛下,我身为外人,说几句不当说的?”
赵康眼眸盯着许牧,神色似是有些疲倦。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许牧知晓这是取信于皇帝的最佳时机,不管赵康在西凉斥候营安排的有没有眼线,决意把那些事情和盘托出。
“我是在斥候营认识的六殿下。当时,我化名许不易,他化名赵广......”
三言两语之间,他把对赵廉的印象,以一个外人的角度说了出来。
“六殿下,是一个连剑心杀意都难修成的人......”
赵康与丁贤对望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赵廉拜太白剑宗风沛凝为师的事情,是经过他同意的。
而赵廉修炼至今,他的一身剑道功诀始终没有多大进境。
许牧偷眼看了一下赵康的神色,继续道:
“我说动他带我来见陛下,也是以保全一府之人的性命为由开始的......”
此话一出,赵康反而对许牧没有了太多的戒备之心。
因为,许牧对他说的都是经得起推敲的实情。
“所以,六殿下不是不敢向陛下禀告此事,而是宅心仁厚。他不想兄弟相残......”
丁贤叹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
“韩寿,此前便是在太常寺任闲差。他曾经去过太子府拜访......”
皇帝闷哼一声,怒道:
“此前,有御史言官参韩寿性情暴虐一味向上攀附,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是我走眼了!”
“装,你就继续装。”许牧嘴角微翘,强忍心中的笑意,就是不说给皇帝递台阶的话。
丁贤给了许牧一个不识趣的眼色,微微躬身。
“陛下无须自责,做君王的都是愿意相信臣子是好的!只是没想到,这个韩寿竟然有如此歹毒之心!”
皇帝赵康轻轻“嗯”了一声,舒了一口气,有心替太子解围。
“幸亏,许小子今日献出了这卷花名册。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太常寺中竟然出了如此败类!”
丁贤正色拱手,请命道:
“陛下,彻查太常寺勾结外敌祸害六殿下的事情,老奴愿意责办。”
“好,记得一定要找出背后的人,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赵康大义凛然道。
说完,他看着昂然站立的许牧,见这个家伙仍然没有山呼万岁的意思。
怔了一下神,暗骂一声,无奈道:
“既然韩寿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西凉虎豹骑和许州牧十有八九也是被诬告的......”
说了一半之后,他看着许牧没有说话。
许牧心里跟明镜似的,又岂会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皇帝赵康如此言说,他是想让许牧重新提起审办西凉谋反之事。
而许牧在这场交锋之中,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