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张涛把蛇肉交给他母亲。春花虽然早得喜讯,但看到这意外得到的几十斤蛇肉时,仍然乐得两眼放光、惊叹不已。
跟着她就唠叨开了,扳着手指头说这个该送点蛇肉过去,那个该请来吃顿饭。好家伙!她这粗粗一算,竟然就算出二十多家该送蛇肉的,十几个人该请来吃饭的。
刚开始她是挺开心的,算着算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为什么呢?蛇肉不够分呢?分了这个就可能解罪那个。这事又藏不住,乡下人特别是妇女们那是最喜欢传播这事了,分到肉的会到处炫耀,没分到的也同样会到处散布自己的怨气与不满。
一旁听着的张涛都有些后悔了,不该把这蛇肉带回家,就像舅舅一样,直接在根根家把它吃得一干二净,也免得母亲这么苦恼,家里要白白损失一些油盐饭菜那不用说,母亲再考虑如何周全,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
“妈,我到前面收谷了。”顿了顿,张涛又补了句,“妈,兰花婶与小富贵家你也得考虑下。另外你还得留份让我送给高塘桃姐,经常坐人家的便宜车,有好事也还是该记得人家的。”说完,还没等到母亲回答,他就逃到前面去了。他觉得这分蛇肉的麻烦事就交给母亲去头疼,自己可不想掺和。
这样骄阳似火的天气,谷子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曝晒,应该可以收仓了。走到前面的张涛一声令下,便组织大家开始收谷。
谷子入仓前还有最后一项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过风车,把谷子里面的禾毛和瘪皮谷,也就是不饱满的谷子吹掉。这摇风车貌似简单,其实也是有一定技巧的,这转速要适中,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了,否则就可能把壮实的谷子也吹了,或者是把瘪皮谷留下了。这事情自然只有张涛亲自负责。
张涛一边手摇风车一边调度禾坪上的一切。棍老用档扒(一种收谷的农具)把谷赶到一堆。毛毛便在棍老后面用扫帚清扫遗漏的谷粒。泥鳅用簸箕装着谷子往风车顶口倒。胖子与猛子便负责把被风车吹过的谷子一箩筐一箩筐地抬回家入仓。
快忙完的时候,虎子、猴子、龙古和村里其他一些年轻人怒气冲天走了过来。
“涛哥,老村长不在,乡里收粮队在这里胡作非为,你总得出面说句话呢?”虎子大声嚷嚷着说道。
“我怎么说呢?去跟他们讲理吗?他们说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是按上面的指示精神办。再说他们的理论那是一套一套的,又是政策又是法律,谁跟他们讲理都会被这些理论砸晕的。”张涛头也不抬回话说。
“那总得做点什么吧!难道由着他们在冲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吗?”虎子愤愤地嘟囔着。
“那行,我现在就带你们拿着锄头扁担去打他们啊!这些狐打虎威的家伙,我们分分钟就可以把他们打趴下的。”
说到这里,张涛停了下来,鄙夷的看了看村里这帮群情激愤的年轻人,接着又说:“打完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是远走他乡避难,还是自己乖乖投案自首呢?上几天在煤矿闹的那事是我们在理,而且我叫住了**所长。可现在这事我们要闹起来了,说大的话那是比天还大,那是直接党和政府对抗。收皇粮国税与计划生育全国上下都是这么搞的,它就是政府的两条高压线,谁碰了都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你们说我们值得犯这个傻吗?我不过去也就是担心自己忍不住动起手来,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连累了家人和乡亲们。”说这话时,张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是条条青筋绽出,显然他整个人正承受着无比的愤怒与痛苦的煎熬。
张涛这番话顿时让虎子他们这一帮人像霜打的茄子全蔫了。他们或是在一旁长吁短叹着,或是怒视着远方,或是低头苦思冥想着。禾坪上的气氛是悲凉与沉闷的。也许他们都在默默地期盼一场大火,而他们则愿意做那早就被烤干的柴禾,将这山冲甚至是世界烧它个红红火火、干干净净。
受这气氛感染,猛子他们也停止了打闹,思索着这与他们似乎是八竿子打不到边,又似乎是息息相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