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国的举动果然如同一根长针般,在王总的心里狠狠的刺扎了一下。王总心里一震,心想:自己毕竟是一位科技工作者,有些事情可能果真不如周思国考虑的周到。作为一个领导几百万市民的市委书记,能亲自弯腰捡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杯子,洗净,再次为自己倒满茶,这丝毫不亚于韩信胯下之辱,周思国在行不言之教啊?如果周思国真的为了隐瞒事实真相,逼迫自己在勘探报告书上造假,完全可以采取其他的方式,而且能够做到滴水不漏,何必要冒着亲自出马的风险?想到这,王总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懊悔,情绪缓和了许多,但心中疑虑仍然没有消除,不时的用敌意与愤懑的目光望向周思国。
周思国见王总的情绪稳定了些,就依然满脸和颜悦色道:“不错,你是我专门请来的专家,但我绝不是故意让你帮我隐瞒事实真相,以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我是多年的朋友,我很欣赏你的为人,但作为多年的朋友,我想你对我的为人很了解。我不拿党性作保证,也不拿官帽作诅咒,我只是想同你一样,以一个普通人的良知,问王总一声,我会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吗?拿这方土地上几万人的性命作交易吗?我能干得出你担心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来吗?不过,这件事,的确有些复杂,你能听听我的心里话吗?我真心希望,你就像刚才那样,给我提出坦率甚至是尖锐的意见建议。”
听了周思国推心置腹之语,王总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冒失,而周思国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就想让周思国把心中的话全部道出来,然后再作定夺。王总瞥了周思国一眼,没再说什么,静静的听着。
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周思国见王总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就想:首先应继续稳定王总的情绪。周思国随口道:“从哪讲呢?”
王总似乎怒火仍未消,心想:从哪讲,你自己还不清楚啊?又瞟了周思国一眼,漠然道:“随便。”
周思国想:既然王总最担心生活在梁庄矿区村民的人身安全,这也是王总的心结,那就从这里开始讲吧。想到这,周思国道:“其实,我同你一样,最关心的是梁庄矿区上面几万人的生命安全。”接着,周思国将几次政府动议关闭梁庄煤矿的议案,以及所遇到的阻力等事项,向王总进行了全面的述说。周思国道:“我前两天,还为关闭梁庄煤矿的事发过火呢。后来,我也仔细想过,之所以造成目前局面的产生。不可否认,也许其中有某些利益的纠扯,更为主要的是,我们还没有拿出解决这方土人民生计的周全方案,而他们也并没有意识自己正身处危险的境地。”
王总见周思国心有苦衷,可能由于自己脾性较急,误会了周思国,心中的怒气就消了些,在静静地听着周思国述说。
“这些天来,梁庄煤矿就像电影般不停的在我眼前闪现:梁庄煤矿透水事故,梁庄村民无奈的眼神。我常常想:为什么这么多的村民明知他们整天躺在火山口上睡觉,但仍不愿离开这方土地,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祖辈赖以生存的家园,对这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吗?我又派人查阅了历届政府所有改造梁庄煤矿的方案。或许有的方案还不是十分周全,但不能不说,所有方案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这方土地上的百姓考虑。然而,又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是同一的,那就是不了了之,这是为什么啊?!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尤其是近来发生的一切,使我终于懂得了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益’二字。有人说,没有买卖就没杀戮,起初我以为只适合对动物,其实人类同样如此,有时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甚至是生命。”周思国并没有理会王总,两眼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思国呷了口茶,继续道:“利益,自古以来,多少人摆脱不开的两个字,真的有时好可怕,好可怕。”周思国似乎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不由的摇了摇头。
周思国望了王总一眼,见王总在认真听着,就继续道:“既然大家都这么在意利益,那就首先从利益上考虑。在这之前,我也查过有关梁庄煤矿地下地质结构的文献,只不过是你的勘探数据进一步证实了历史文献上的一些推测。而据我从马山市档案馆查找到的文献记载,历史上,梁庄煤矿曾不止一次发生过重大透水事件,令人惊讶的是,在透水事件中,人们发现一些怪鱼。因此,有地质学家断定,梁庄煤矿地下不仅有着丰富的水资源,而且很可能地下是疏松的石灰溶岩,在这石灰溶岩下,很可能有一条很宽畅的地下暗河。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可以进一步开发梁庄煤矿地下丰富的水资源,除了旅游外,当然也包括饮用水。让梁庄煤矿地下沉睡的聚宝盆,造福这方土地上的人民。”
王总似乎渐渐懂得了周书记的心思,就低头轻声道:“看来我误解周书记了。”王总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几声喜鹊的鸣叫,很清脆。不知周思国没有听清王总的话音,还是仍沉浸在思考中,两眼注视着前方,继续道:“目前最为困扰的是鸡与蛋的问题,先开发,还是先安置?”突然间,周思国似乎想起了什么,望了王总一眼,微微一笑道:“老朋友,我不得不说……”
王总不知周思国要说什么,就专注的目光望向周思国,轻声道:“你说吧,我保证不会再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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