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醒地知道,我一定要弄死刘麻子!”我坚定地说。
洋人说:“您已经被气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约翰,米国人,是您的朋友。”
我没有过叫约翰的朋友呀?哪来的什么米国朋友?我根本就没有朋友啊!我这样想着,疑虑地盯着他看。
“您再好好想想吧,您答应过的,要送我去火车站的!”洋人继续盯着我。
“送你去火车站?我干嘛要送你去火车站?”我有些迷糊了。
“二十几分钟前的事,您居然都忘了,我的上帝!”洋人转过身双手抱头仰面朝天。
一句“我的上帝”,加上一句一个“您”字,此前发生的那一幕忽然在我眼前浮动起来……
就在刚才,也就是二十几分钟前吧,一队溃兵夹着枪在大街上夺路而逃,一队追兵在后面呈攻击态势穷追不舍……
枪声大作,吓得我藏在大垃圾桶背后不敢露头,看着他们离去后,我担心媳妇桂花在家里是否安全,就决定不拉活了。
我急着往家里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高大的洋人提着一只大行李箱出现在我面前,神色慌张地向我招手叫车。
“您好,我叫约翰,米国人,麻烦您送我去火车站,我要乘火车回米国。”他的中文很好,也很有礼貌。
“不行,我今天不拉活儿了。”我说着就要走,被约翰礼貌而又固执地拽住了。
“有钱赚,你为什么不拉活儿了?”他说。
“你没看在打仗吗?”我说。
“就是因为你们这里天天在打仗,因为这该死的打仗,我才要离开的。我可以给你加倍的人力钱。”
“我不要钱,活命要紧啊!”我说。
“我也是为了活命,你不能为了你自己的活命就不管我的活命了。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约翰从衣兜里逃出了一沓子钱在我眼前晃着。
那一沓子钱可能是我平时几个月都赚不到的。我心有所动,但只是一瞬间,我又想起了待在家里的媳妇桂花的安危。我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不行,您这样拒绝我一个跟您一样想要活命的人,这是不道德的。我还可以再给您加钱。”约翰说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子钱。
我傻眼了!这厚厚的两沓子钱怕是我一年辛苦都难以赚到的啊!但想到媳妇的安危,我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得回家看看我媳妇是不是安全的。”
约翰急了,开始哀求我了,他说:“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在米国也是有媳妇和儿子的,我也想回去跟他们团圆。我不想死在这个该死的战争中。您看这样好不好,您拉着我,先去您家里看您的媳妇,她安全了,您再送我去火车站,好吗?这些钱还是都归您,行行好吧,我的上帝!”
我被约翰一口一个“您”字叫得心软了,也感动了。
我知道,在我们的国家,“您”字是被尊重的意思。
但像我这种拉洋车的,从来都是被人吆喝使唤的,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尊重呀!他居然还把我当成他的上帝了!上帝是救世人的啊!我怎么忍心拒绝?
再说了,他说的方法是可行的,去火车站正好路过我家,回去看看我的媳妇桂花,她没事了,再送这个洋人去火车站也不误事儿呀。只是呢,我不能收他这么多的钱,乘人之危发财,跟趁火打劫又有什么区别?
我说:“这样也好,钱嘛,我就收我该收的。”我从他手里的两沓子钱里抽出一张,说:“这就够了。”
约翰好像被我感动了,一个劲儿把手里全部的钱忘我怀里塞。
我生气了,说:“道有道规,行有行规,我们中国人最讲究这个。”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您帮了我,就等于救了我一命,我必须用钱来回报您!”约翰还是把钱忘我怀里塞。
我急了,说:“再这样,我就不拉你了。”
“那好吧,我会记住您这个中国人的!”
约翰提着他的行李箱上了车。
“坐稳了啊!走嘞!”我一声吆喝,拉起洋车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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