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如此看来,将军也是个苦命之人啊!也是无可奈何之极也!」安定郡人叶冠廷听完周富贵之事后长叹道。
与周富贵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相比,叶冠廷忽然感到自己还是较为幸运的,与他相比,自己的命运还不算很差。
「哎,谁说不是啊?」周富贵闻言顿时大起知音之感,连连唉声叹气道:「你说我在幽州鹿鸣乡落雁村,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大爷的皇差就上门了,自此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还背负上了汉贼之骂名,最后还流落到了如此不毛之地,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天道之不公,何至于此啊?」
「将军,在下还是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冠廷看着怨天怨地,哭天抢地的周富贵微微一笑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将军有所失,必有所得。」
「我得到什么了?」周富贵闻言沉吟道。
「得到了名,得到了心,得到了民望、军心。」叶冠廷答道。
「叶兄说笑了...」周富贵闻言苦笑道:「周某籍籍无名之辈,无名小卒而已,现在你也看到了,麾下不过百余士卒而已,又谈何民望、军心?」
「将军不是说过了吗?」叶冠廷闻言微微摇头道:「首克广陵郡城池,不贪功,不媚上,救下数千夏之百姓,想必此时将军的贤名已传遍夏各处了吧?这不是民望,又是什么?将军为替家人报仇,怒毙三百鲜卑人,解入幽州之时,百姓夹道相迎,这不是民望又是什么?将军统兵有方,以仁德待人,部曲个个愿效死命,这不是军心又是什么?」
「你...你...你为何如此清楚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周富贵闻言吃了一惊后问道。
周富贵有些事情说了,有事事情可没说,没想他几乎都知道了,因而感到吃惊。
「大燕养由基!」叶冠廷闻言微笑道:「在下虽在北地,但将军之名,在下还是略有耳闻的。至于在下,却是真真实实的籍籍无名之辈。」
「哦,是吗?」周富贵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叶冠廷后说道。
自己的大名,难道真的已经传遍南北了吗?周富贵心中属实不信。
「将军忽然来到此地,可有所想或有所图?」叶冠廷随后问道。
「图什么?图的是在这世上能够活命而已,当然还有一班兄弟。」对于这个从前素未谋面之人,此人还极为睿智,似乎能看穿自己心思的人,周富贵当然不会立即吐露压在自己心底的想法的。
「哎,周将军...」叶冠廷闻言叹道:「将军德冠四海,谋勇绝伦,入营帐之后,遏乱、肃军,不掠、不扰普通民家,虽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如此之人,说胸无大志,天下何人能信?」
「呵呵,叶兄说笑了,说笑了,周某确无大志啊。」周富贵兀自嘴硬道:「周某不过是燕一名军将而已,所图者也是杀敌立功而已。」
「杀敌立功?为燕朝廷杀敌立功?将军方才所言,可是暗藏着愤恨燕之心啊。」叶冠廷闻言笑道:「在下以往与将军素不相识,今日与将军一见,如逢故知,愿坦诚以谈,将军又何故如此的推三阻四的?」
「叶兄既然如此说,周某也坦诚告之吧。」周富贵闻言点头道:「周某微贱之人,以往所图者不过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所图者为一家人不愁吃穿。签军奋战于南,一为家人,二为存活于世,可如此愿望也不可得,兄长、小妹被害,某便怒杀三百余仇人。其后侥幸不死,流落至边塞。叶兄,周某才深知人存于世,是如此的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为他人口中之食,欲与其抗争,又怎及斧钺之利?」
「呵呵,这就是将军的志向吧?」叶冠廷闻言轻笑道:「不欲为鱼肉,此生惟愿为斧钺?
」
「不瞒你说,正是如此。」周富贵点头道:「刀掌握在自己手中,总比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好。」
叶冠廷不过是匈奴人的一名奴仆,周富贵也就略微吐露了些心声。
「将军掌握刀之后呢?」叶冠廷看着周富贵又问道。
「啊?这...我还未想过。」周富贵闻言呆了一呆后答道。
「将军为刀俎,他人为鱼肉,将军也欲将斧钺加于其上吗?」叶冠廷又问道。
「这...」周富贵迟疑不答。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过境迁,变成了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由一名被压迫者,变成了压迫者,许多人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变本加厉,是更加凶狠残暴,如此之事,自古到今,是比比皆是,周富贵能跳出三界外吗?
「叶兄...」周富贵思索良久后说道:「只有出自民间,才知民间之苦。周某不敢说能够超凡脱俗,但也不敢忘本,成为刀俎,掌握刀柄...哎,周某当下,兵不过二百,将不过十,现在谈起此事,岂不是为时尚早?」
叶冠廷闻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