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咱还等着买完米早点去上工呢!」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以往不都是敞开大门任人进么?」
「怎么着!?开粮铺的都成人上人啦?咱花钱买东西还得求着了?」
群情激昂,纷纷表达着不满,然后伙计一点都不虚,梗着脖子喝斥,「爱买不买,不买拉倒!今儿你们要是不愿守这规矩,这米还真就不卖了!」
无奈,形势比人强,为了家里能有米下锅,大家伙也只好忍了,艰难地往后挤着,给粮店门口让开三四尺的空间。
看到了这情形,伙计才露出满意之色,然后又卸了一块门板,露出仅够一个人通行的门缝,随后将一个幌子挂了出来。
「今日米价四十文一升,每人限买三升」
人群又炸了,「小娘养的,昨日才二十五,今日就四十了?……涨价也没这个涨法啊!……还只能买三升,咱一家子七口人,这都不够一天吃的!」
伙计堵着那门缝,满脸不耐大吼起来,「还是那句话,爱买不买!」
「入娘的,老子还不信了,又不是就你家卖粮,我去别家买……」有人转头挤出人群,赶去别的米铺。
「哎,价钱忍忍就算了,能不能多卖点啊,真的不够吃。」有人哀求。
「实在太贵了,还限售,这样的话还不如去官铺碰碰运气呢……」
也有人实在没什么钱,而官铺一直有在卖米,只要十五文,不过老早就限购了,一人每次只能买一升,而且人还多,很难挤得上。
米铺伙计毫不在意地挥着手,「去吧去吧,不买的赶紧滚蛋,想买的就照着规矩来!」
有钱人都是同穿一条裤子,城中所有粮铺的东家联合商议好了,同时涨价同时限售,官铺本是承担这平抑粮价的责任,可如今也只是做做样子,一整天下来都卖不了一百石粮食。
争执了一会,依然无果,什么都改变不了,留下的百姓只能服从。
随即,米铺伙计站出门缝前,得意洋洋道,「接下来,一律不许争不许抢,我点到谁,谁才可以进!」
这差事还是伙计仗着掌柜小舅子身份才抢到的,掌握了这项权力,想进去买米的人又不得不给这伙计塞点「小费」,一天下来弄个小几贯钱是轻而易举。
其他米铺前发生的事,也和这里大同小异,百姓只能忍气吞声,拎着米袋一个个进去用高价买米,出来后,又步履匆匆,要么赶去上工,要么再去别家粮店碰碰运气,街市上满是为了生存而忙碌奔波的身影。
在城北,有座报恩寺塔,九级八面,高达二十五丈,被称为「一郡浮图之冠」,站在最顶层,便可
把市场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四五个华服锦衣之人正凭栏而望,一脸淡然地看着蝼蚁一般渺小的芸芸众生。
「仓司,您看我没说错吧,一切都安然得很,这些草民绝对不敢闹事,如今能买到粮就不错了,哪里容得下他们挑三拣四……」
说话之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灰白,却红光满面,一脸富态,笑容也显得十分和善,名叫吕文才,乃是吕文德的从弟,管理着吕家的产业。
因为吕文德战功卓著,赵官家数次赏赐良田,最多的一次就高达五百顷,加上其他几次以及私下兼并,光是在平江府就有两千多顷田地。
浙西提举常平司谢堂背着手,叹了一气,「说来,十二年前谢某便开始担任平江府通判,对这座城,对这里的百姓还是很有感情的,此次从临安赶来,也是想为平江百姓多做点事,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也难啊,只能苦了百姓……」
吕文才浮出敬佩之色,「仓司真是悲天悯人,胸怀仁厚,得您在任,乃是我等浙西父老之福气,要怪就怪那刘修仁贪赃枉法,将常平仓挪用一空,若不是仓司设法找补,平江百姓哪能吃上这么便宜的米粮。」
「死者为大,刘修仁虽说做得不地道,既然已经身死,咱们也不好太过追究不是?」谢堂惺惺然,伸手拍了拍木栏杆,「再说,谢某身为提举常平司,常平仓出了问题,也有监督不力的责任,补回去也是应该的,也多亏诸位贤达仗义相助,否则谢某只能坐蜡。」
〲除了吕文才之外,其他几个也都是平江府的顶尖大户,最少也有数千顷良田,听了谢堂之语后,纷纷礼让恭维。
「仓司客气了,听说这次洪灾后,圣人在宫中忧心我等灾区百姓,不但日夜礼佛祈福,还拿出体己钱救助灾民,我等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以襄善举,倍感荣幸尔。」
「只可惜燕王年少,不识我等忠孝之心,受女干人蛊惑硬是要行那「经界恶法」,这岂不是伤良善之心,就刁民之欲么?」
「我等耕读传家,于国有劳苦之功,于私乃勤勉经营,方能攒下些许家业,燕王却要无故消减夺取,真乃令国士寒心,忠良齿冷……」
谢堂静静听着这些抱怨之声,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诸位贤达之苦,谢某深知之,然燕王乃储君,官家太过宠信他,便是圣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想要从明面上阻止他做傻事,并非易事啊,我等只能设法令其知难而退。」
圣人便是皇后谢道清,而谢堂正是她的亲侄子,与谢霍不一样的是,谢堂头脑灵活,很有一些才能,二十岁出头便被任命为平江府通判,此时也不过才三十四岁,可以说是年少有为了。
谢家数代***,还出了个皇后,算是名门望族,谢堂当初在平江为官之时,也为自家添置了不少田产,这燕王要搞经界,自然有触动了他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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