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圭啊,”夏元龙笑着来揽他肩膀,“这个副院长的人选我还没定下来,你觉得该当何人?”
“宋知事任在官署,公务繁忙,必不合适;姚先生虽不高不低,然平日清谈好雅,能给那些闹事的撑腰,自然是鄙夷为官的那类清高人物。而朱先生谋虑不足,果决有余,名望震响江淮,当把这样任您驱使的利刃,十分合适。”
夏元龙本来颇有兴致,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心中有些不自在,笑容也收敛了。
“晋圭,今后少从这方面想。就算朱先生有缺点,也要听听他的意见。不能总为了权力去做,丢了方向。书院到底要秉卫先生的宗旨,唯救国安民而已。”夏元龙这话也像在警醒自己。
王镇圭一如往常的态度,不快不慢,单说了‘是’、‘明白’几个字。
“参事怎没见你要?倒推荐了几个人,尽不如汝之才学。”夏元龙转了话头,问。
“您如何知晓?”
夏元龙道:“我听许多人跟我说,王盐课荐选了他们,还都想着何时报答呢。”
不及王镇圭开口,他又说:“不过倒有几个推荐你的。你就当了罢。”
王镇圭慢慢站起,后朝他一欠身:“谢院长提拔。”
这荐选沸沸扬扬,闹了十余天,方告终了。副院长最终是朱澈来当,那七个参事为经历司知事宋章、苏州府教授姚效古、苏州盐课王镇圭,余下更有四人,不必多加阐述。
夏元龙借此又说:“职分各定,实为善事。然吾之未结者,尚有方略未立。若皆似无头苍蝇一般,今日趋西,明日趋东,改革则沦入空谈。于今之计,依夏某看法,内当钻究律令,为《行要》补缺,以正官府之策;外当广纳民意,为民请命,使书院能衡官府,早使书院制度之成形。此番内外俱进,方保无虞!”
言罢,朱澈见众人心情激动,不免在心底感叹一句:书院要变天了。
这变天果然迅速,仅到了正月,苏州的思和书院已与南京别无二致了。夏元龙欣然地看着自己打造的这像块铁一般的书院,经过如此艰辛的折腾,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回南京了。
他的脸上的皱纹一直紧巴巴的,一刻未曾放松过,如今稍加歇息,整顿一番,还得有要事去办。
这是他身为院长的最后一夜。夏元龙点支烛火,坐在桌前,用铜镜一照,两鬓开始泛白了。他从脑后揪出一根头发,白的惨淡,没有半些鲜艳的光泽。他叹口气,把头发在手里扯了扯,还纳闷自己怎地悄然长出这些白发出来。
不过相比而言,更纳闷的是,卫怀在这一个月内不曾寄一张信过来,让他担忧起南京的近况了。
突然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他扔下那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