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龙还从没见识过这等场面,惊得他浑身一颤。
“诸位,”卫怀向前走了几步,“卫某之所以大行祭典,非为改制复古,而是要将诸位招聚起来,将今日弃之不用的古礼唤出来,以示我等人人思变,力图革新时弊!有些人对这思变二字并不乐意,厌恶至极,他们渴求我们消声灭迹,要把我们的满腔赤诚磨平……但在下偏就要让我们的内心显扬显扬,偏将这改革一往无前!”
卫怀挥舞着臂膊,将民众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整个孔庙都为之欢呼雀跃,喊声雷动。
“好!”
他们的吼声震响,足以开天辟地。
夏元龙在旁望着那瘦弱的人影。当他转过身来,他的身后就背负起了万千百姓。但依夏元龙的看法,这份责任虽极其重大,却也是理所当然。他期盼着卫怀为他们付出一切,必然是无穷无尽的付出,绝不想看见他的丝毫退缩之心。
他想不到卫怀有什么退缩的理由。若及民真有此心,他心想,定会用改革的大义将他规谏回来。
可惜那一天终是在不情愿之中到来了,来证明这二人到底孰对孰错。
他们回到庙内,见庭院里摆了六大桌饭菜,都是用祭牲现做出来的;桌前几乎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就等待他二人入座了。
“及民,在这坐罢!”杨怀绳站在最中间的这一桌前,也就是紧挨着殿前那尊石像的地方,朝他们喊道。
卫怀便引着夏元龙,到杨怀绳那桌前,抽出两张椅子来,旋即坐下。
人皆齐备,卫怀先举起酒盏来,扫视了一眼众人,便说道:“吾等为此一日之祭典,选舞生、择乐器、考礼法,用近二十余日,才得至善,方成如今之盛事。为酬吾等劳苦,也谨按古时‘燕享’之礼,特备酒食,请众位快意一饮,尽消疲乏!”
“说得好!”
言罢,众人都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随后都依次坐下,碰箸之声俱起,都吃了起来。
卫怀也不多吃,单拣了些清淡的果蔬之类,只管吃酒;杨怀绳平日便不食肉,只从羊腿上割下两三块来入肚,全由夏元龙吃了个干净。
<b/> 待都剩得残羹冷炙,东面那两桌的人便起头道:“在下听说卫祭酒搞了个什么广思坛,可是欲为文坛之首耶?既如此,卫兄何不在此称为南京文坛之主,我等皆身为名儒,应能代表此地的文坛罢?”
卫怀还不曾接话,西边那几桌人便答道:“我看可行!今日当于此处推举卫先生为盟主,不知众位可赞成么!”
“哪有不赞成的道理!”那些文人将箸放下,纷纷站起来,一呼百应,齐声喊道。
夏元龙瞪了眼杨怀绳,二人也跟着立起来。
“望祭酒不负众意,受了这一片好心吧!”夏元龙恳求道。
卫怀环视左右,目光突然闪烁,便坚定地一拍桌子。
“我就受了这盟主之名!”
呼声四起,儒人们喜溢满面,面面厮觑。夏元龙则看向卫怀,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难禁。他激动地将卫怀一把扶起,慨然喝曰:
“卫祭酒不但是什么文坛的盟主,还当是主持新政的领袖!”
“好!!!”
这一声下去,孔庙内好似地动山摇,到处皆听见那连绵不绝的拍掌之音;杨怀绳回头一觑那至圣先师的像,这尊石像都如同说了句‘好’字,默默注视着面前的这位改革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