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康家开始忙碌娶三儿媳妇了。
家里的事情,都是王素秋一个人料理。但是王素秋本来是个堂子出身的人,嫁娶的规矩礼仪她一窍不通,只得请了两位姑太太来帮忙。外头的事情,自然是有大管家时晓,为了更进一步获得康中丞的信任和资助,时晓可谓是使出了洪荒之力,尽心进了地张罗着。
闹了几天,到了吉期。
康公馆里摆设得绿舞红飞,花团锦簇,真个是笙歌匝地,灯火连云,堂开玳瑁之筵,褥隐芙蓉之绣。一些官场商界的客人,纷纷扰扰的往来不绝。
而康中丞见了这位新娶的媳妇,丰神活泼,体态娇娆,比那位二少奶奶还要胜过几分;更兼性情宽厚,待人和气,俊眼乍回,春云偷展,朱唇未启,巧笑先闻,真真是个凤冠霞披妆美颜,出嫁女儿羞且妍。
康中丞看了,便也十分满意。康家三公子娶了这样一个尤物,自然是夫妻恩爱,鱼水缠绵,鸾凤和鸣。
康公馆的房子是很宽敞的,有三间小小的花厅,四周都种着些梧桐竹子,窗明几净,花木参差,是康中丞向来会客的地方。花厅后面隔着小小三间翻轩,这个地方康中丞称之为“内签押房”。本来这个所谓的签押房,是签押公事的地方,是现任官员或官差才用得着的地方。如今康中丞既不做官,又不当差,应该是称之为“内书房”的,只是康中丞素来有官癖,此番被人弹劾绝了仕途,不甘心,以此留个念想罢了。
自从娶了这位三少奶奶回来之后,康中丞一直忙忙碌碌的,有好几天不到内签押房去。
今天忽然接到了京城里吕大军机的一封来信,康中丞拆开看了看,连忙到内签押房去写回信。
原来,自从王素秋与他说了推大总管时晓上位的主意后,康中丞虽然心中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给京城的吕大军机写了推荐信,没想到吕大军机很给面子,很快就给了他回信,并且说他一个好友的手下刚好有个空缺,可以让这个时晓马上过去。
康中丞不知道自己是个啥心情,虽然这个空缺品阶很低,他看不上眼,但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但是无奈,很无奈!
他拿着信,谁都没告诉,更没有对王素秋说,急急忙忙地来到内签押房,将门关得紧紧的,吩咐下人不许进来打扰。自己一个人坐在内签押房里,看着那封信发呆,想藏起来,想烧毁,想……。如果没有王素秋的那番话,他还沉浸在欢乐窝里浑浑噩噩,啥都不想。可是一旦这个念头被钩了起来,便是缠缠绕绕,心境再也不能平静了。他做了十几年的官,银子捞的足足的,如今就是什么都不做,他这辈子都是吃喝不愁。所以,平日里他是从来不会考虑什么银子够不够的问题。但是人就是这样,不想就没有烦恼,一旦某个念头被钩起来,就是埋下了一颗种子,终究是有蓬勃生长的一天。如今的他就是这样,这颗种子成了他的心病和魔种,让他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什么都不想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吱吱咯咯”的,弓鞋细碎的脚步声,一直往花厅这边而来。
康中丞不知道是什么人,便没有吭声。
等了一会儿,又听得轻轻的一声咳嗽。
康中丞听得真切,知道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新娶来的三少奶奶,不由得心中一动,便躲在里面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只听得那位三少奶奶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是这几间房子造得比别处好些。”
康中丞正在那里侧着耳朵听她说话,忽然听得外面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朗然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康中丞听着这个说话的声音就是他的三儿子,感觉很是没趣,一口气就泄了下去,靠在椅子上,还是呆看着那封信,默不作声。
外面传来三少奶奶的声音:“今天你出去了,我一个人觉得有些烦闷,闲着没事,就出来各处走走。”
三少爷笑道:“这里是老头子会客的地方,今天老头子出去了,所以这样静悄悄的。”
康中丞在里面侧耳听着,心上暗自嘀咕着:他见我关着门,以为我是出门去了,我且不作声,看看他们两个人做些什么。
想着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看时,只见他那位新郎儿子和那位新娘三少奶奶并肩坐在一起,忽然三少爷附着三少奶奶的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三少奶奶“咯咯”一笑,举起手来打了三少爷一下。
三少爷道:“这里又没有人,怕什么?这个地方只要老头子出去了,是没有一个人来的。”
三少奶奶道:“我不要,你能怎么样?”
三少爷笑道:“你不要也由不得你!”
说着便走过去把门帘放下,关上了门,走过来不由分说,轻轻的一把把三少奶奶抱了起来。两个人霎时间并蒂花开,鸳鸯梦稳;尤云碲雨,颠鸾倒凤。
康中丞正在那里偷窥,见到这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两个活宝,青天白日的就这般风流放诞,还是在他的书房花厅!他自己都还没体验过在花厅玩儿是什么感觉呢。
当下康中丞转过脸去不再偷窥。正要举步悄悄地回到书桌旁,就听得两个人“哈哈”“咯咯”地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