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位祁观察上任后,面对百姓,外国人和上司的风向,这么错综复杂的时局关系,很是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这时有一个他自己幕府里的幕僚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道:“这件事情,左右都讨不了好。不过要是帮他们外国人办事,不但会坏了自己的功名,而且还要受百姓的唾骂。与其这样不如索性转过头来帮着百姓和外国人硬抗,外国人一定会找麻烦。上司见外国人和我们不对付,自然要想个法子把我们调到别处去,那时既躲过了这场棘手的事情,又可保全了自己的声誉。人家说起来,只说是大人为了帮助百姓才和外国人不对付,方才调到别处去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名利双收吗?”
祁观察听了,觉得他这番话倒也是不错,仔细想了一想,连连点头。暗想这件事儿果然是办不好的,与其帮着外国人,弄到后来仍旧是丢官,还不如帮着百姓,这样即使丢掉了功名,也觉得荣耀些。想罢,心上究竟还有些舍不得这个功名的,又问那个幕僚道:“我们这种办法,能保住不至于丢官吗?”
那幕僚说道:“我不敢保证一定不丢官,不过依我之见,做上司的碰着了这样的事情,要顾全外国人的面子,无非对大人来一个调省察看,至多也不过是一个撤任罢了。只要等这件事情冷了些,那时仍旧可以出来的,虽然暂时波折些,却也得了个上好的名声,还是不亏的。”
祁观察听了心上十分欢喜,便依着他的主意,处处帮着百姓与外国人为难。果然外国人心中不忿,一个电报打到福建省闽浙总督周制军,狠狠地告了一状。
周制军便上了一个摺子,把祁观察参了一本,降了两级,不准抵销,把祁观察先行撤任。这么一来,事情比自己设想的要糟糕得很,气得这位祁观察拍着桌子大骂周制军,又要找那位幕僚和他拚命。
祁观察原本是听了那位幕僚的话,以为可以投机取巧,故意充个好汉,帮着百姓与外国人为难,而外国人恼了起来,上头就会把他调任别处,或者把他调省察看,就是再不济,也不过是个留职察看罢了,只要等这件事儿的风头过了,上头一定会重新重用调剂他的。
哪知机关算尽,偏偏碰着了这位周制军是个轴的,既不调任别处,也不调省察看,反而是把他降了两级,好好的一个道台,降成了一个通判,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祁观察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找自己的幕僚说道说道,理论理论,出了这等馊主意,害老子被降级,你得对老子负责!
那位幕僚也不是白给的,呵呵冷笑道:“你别不甘不忿的,要不是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连今天的位置都保不住!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拼命巴结外国人,做他们的奴才,帮着他们欺压百姓,百姓闹将起来,你能镇得住吗?还是你要借外国人的手血腥屠杀?想想那个后果,恐怕拿你一家子的命都不够平息的。如今你虽然降了官,却得了个绝好的声名,将来总是可以找到出路,你不感激我也还罢了,反而要责怪起我来,这不是笑话吗?”
祁观察听了这一番说话,哑口无言,不过真的要是那样,那后果,想想都是后脊梁骨冒寒气!只得收拾收拾回到了常熟,做起绅士来。
这常熟县本来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豪门望族,那个牛逼哄哄的章家并不属于这里,他们不过是暂时回到这里给章老爷服丧的,如今守孝期满了,早晚是要离开的。
这祁彦文到了常熟,自诩是个待命的通判,怎么说也是个六品官儿,比县令的七品官儿是大一级的,觉得自己是最牛的乡绅,有指点江山的资本,便干预起地方上的公事来。不但民间的诉讼官司他要指手画脚,就是地方上的公款,公粮,土地田产等等,但凡有能插手的地方他都要去搅合一顿。而他这般的强势霸道,也引来不少卑鄙龌龊的刁徒做他的走狗,在外面替他招揽诉讼案子,把持衙门,强取豪夺,鱼肉乡里,把常熟一县的人弄得一个个叫苦连天,神憎鬼厌,恨之入骨。
刚刚在这个当儿,两江总督刘制军和两广总督寿制军联袂保奏祁祖云老成练达,才识兼优,让他官复原职。
祁观察到了这个时候,当了几年绅士得了莫大的好处,简直就如地方的土皇帝一般,觉得当这个绅土,比出去做官还要滋润,便舍弃了这次机会,仍然留在常熟做他的土皇帝。
这个时候,恰逢各省推行新政,房屋田地都要加捐。
祁观察借着这个名头,假公济私,行出许多新法,让这些百姓捐了又捐。捐出钱来,开办地方上的新政,又都是祁观察一个人经手,再一波的中饱私囊。
而上一任的常熟县令赵大老爷同样也是一个尸位素餐的硕鼠,俩人倒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赵大老爷的衙门里有个打扫的丫鬟,年纪十七八岁,却生得山眉水眼,皓腕纤腰,很是娇俏可爱,这位赵大老爷便动了心思,要纳她做妾。只是还没等他下嘴,就有人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