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几天将近月末,堂子里都是月末收帐,正是结算的时侯,因而堂子里的生意很是清淡。
今天是礼拜天,陈文仙恰好在家。
章秋谷进去坐了一会儿,忽然心血来潮,想着上海滩的网红只爱银钱,只要有了银钱,没有办不到的事。那些网红见了自己的粉丝,尤其是那些榜一,榜二,榜三大哥,装出一付虚情假意,真情款款的样子,甜言蜜语不要钱免费送,实则不是真的对这些上榜大哥动情,都是冲着大哥的钱袋子使劲儿,忽悠上榜大哥的银子才是最高目标。如今陈文仙虽说待自己还算不差,但是她心中究竟如何想的,却无从晓得,何不趁着结算局帐的时候,试她一试?只说自己盘缠用尽,家里目前有事也正在紧要关头,钱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凑不出来,你们这些局帐只好等到自己缓过这一段时间再说,看她如何反应,是真诚待自己,能与自己共患难,还是没钱就翻脸,便也能看出来了。
想定主意,章秋谷向陈文仙招招手,叫她过来,自己的脸上故意装出一付沮丧的样子。
陈文仙见章秋谷招手叫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坐在章秋谷旁边问道:“啥事呀?”
章秋谷皱着双眉,摇头不语,陈文仙连问了几声,见章秋谷依然不答,发起急来道:“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你?”
章秋谷听了,方才抬起头来,把陈文仙的纤手握在手中,叹一口气道:“你也没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只是我……,唉!”
陈文仙听了章秋谷的话,定定地看着章秋谷,果然见他双眉深锁,一付愁眉不展的神情。陈文仙不明所以,想着以章秋谷的精明睿智,能让他犯愁的事,定然不是小事,便是心上一紧,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忙问他究竟是什么事,章秋谷却仍然是默然不语,把陈文仙急得跳脚,赌气站起身来。
章秋谷方又叹口气道:“我的事情和你说了也没用。”便又顿住不说了。
急得陈文仙柳眉倒竖,三寸金莲差一点踹上章秋谷,不过终究是舍不得:“有啥事你说出来,闷葫芦似的真真急死人了,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章秋谷见陈文仙当真急了,暗暗好笑,这才附着她的耳朵悄悄的告诉她道:“我到了上海已经有许多时日,家里带出来的钱差不多将要用完了。前天我寄了一封家信回去,还没有接到回信,不过家里最近的开销也是很紧的,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接济不过来。不瞒你说,我的开销帐目总共要一千多,勉强借贷了些,却还只有一半,还有堂子里头的局帐,也要差不多五百块钱,实在想不出个法子,这段时间如何过得下去?现在已经将近月末,正是大家收帐的时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个法子,况且堂子里头的局帐,一些必须的开销,都是场面上的事,叫我心上怎生不急?”
陈文仙听了方才明白,倒觉得放下了心,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你洋钱紧张,我的账不急,等以后再说。”
章秋谷听了心中暗暗欢喜,索性再次试探,悄悄耳语道:“你还没有晓得我的意思,你这里的局帐虽然不要紧,但是这些房间的丫鬟,婆子,伙计,都是极势利的,我若是月底了连局帐都付不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脸再到你院中行走?”说着,便做出懊恼万分的样子,又向陈文仙道:“我今天来了一趟,明天还要出去找人想法子。若是这几天内借到了钱,还了你们局帐,我自然在你院中照旧往来;若是借不到钱,那就要一直等家里的钱寄了出来,方能再到你院中走动。所以我今天特地到你这里来和你说明,这几天若是不来,你不必叫嬷嬷寻我。”说罢,又做出一付无奈的神情,对着陈文仙大有黯然神伤之意。
陈文仙被章秋谷这一番操作,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蛾眉蹙黛,凤目含波,看着章秋谷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一个恣意张扬,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忽然做出这么一付愁眉不展,悲春伤秋的表情,着实让人怜惜,那牵人心肝的程度,更胜于美女含颦;更何况陈文仙本就对章秋谷有意,就更是心疼了。
陈文仙一把握着章秋谷的手,梨涡低熨,檀口斜偎,笑着对他说道:“你别着急,我这儿就是局账不结,也没关系的。”
章秋谷又附耳向她说道:“不是这般说法,这些带房间的伙计,掮带挡的丫鬟,嬷嬷,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这里虽然不欠她们的带挡,但是她们传瞎话的本质没变,将来他们传了出去,还要说你结识了一个大客户,却原来是个穷鬼,连局帐都开销不起。你们这些的人名声很重要,客人的口碑更重要,哪里经得起这些人的编排!”
陈文仙听了,觉得章秋谷的话说得在理,便也觉得为难起来。想了一会,忽然想着了一个主意,便咬着章秋谷的耳朵说了一回。
章秋谷连连摇头道:“这个办法不妥,况且我也不是这样的人。”
陈文仙听了皱着双眉,又向章秋谷耳边说了一会儿,章秋谷还不肯答应。
陈文仙不由分说,支开了房里的丫鬟,取出首饰匣来,捡了两件不知什么东西,忙忙的仍把首饰匣收好,跑过来就塞在章秋谷的衣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