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听了有些好笑,点头答应道:“你要我不管也行,我坐在这里,你朝我磕了一个响头,我便不拆穿你,不然可就要对你不起喽。”
陆兰芬是又气又笑,咬紧了银牙,推搡了他一把。
章秋谷趁势走进房去,回头望着陆兰芬咳嗽一声,急得陆兰芬远远的向他摇手,又合掌当胸朝他拜了几拜,央求着,章秋谷方才微微的点了一点头。
陆兰芬放下了心,跟进房来。
方子衡问道:“你们刚刚到外房说些什么?”
陆兰芬一笑不答。
章秋谷道:“你的爱妾拉我到外房,不过是要打听打听你的家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正说着,只见金汉良也高兴兴的走进房来。随后客人先后都到了,写了局票,起过手巾,方子衡邀客人入席,陆兰芬亲自斟酒,甚是殷勤。
不多一会,叫局的伙计回来,把金小宝的局票带了回来,放在台上说:“金小宝不来,说谢谢了。”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错愕,都看着金汉良的脸色,看他怎么说。
方子衡也觉得十分诧异,看着金汉良的脸色,想着他下不来台,定要发作一场,重写局票去叫。
不料金汉良不慌不忙,面上也没有一丝愧色,竟是若无其事的一般,慢慢的说道:“我昨天在小宝院中,小宝这两日受了暑气,我就料她今日未必出来,果然今夜不能出局。这原是我自己不好,不应该还去叫她。”
众人不料金汉良说出这一番遮掩的话来,一个个十分好笑,却又不好说明,只含着笑看他的神色。
金汉良见无人接茬,自觉脸上也有些发起热来,只得又向方子衡说道:“小宝的为人甚是平和,没有当下这些时髦女闾的浮夸之气。兄弟深很是得她的性情,她待兄弟也如自己人一般。所以她偶然有些懈怠之处,兄弟也并不怪她。今天她一定是撑不住了,才来不了的。如若不然,就冲我们的关系,万没有不来的道理。”
方子衡虽然是个外行,然而毕竟是个世家子弟,终究不像金汉良那般草包,听了他这一派自我粉饰的话,也觉得好笑。
章秋谷更是觉得想吐,皱着眉头给了金汉良一个鄙视式白眼。这样一个风流倜傥,貌赛潘安的少年郎,做出个翻白眼的动作,咋那么,嗯,调皮可爱迷人呢。一屋子的人,注意力瞬间转移,也不管金汉良是不是尴尬出丑,齐齐的欣赏起美人来,却也无形中化解了金汉良的尴尬。
按说好不容易有了台阶,赶紧下去就是了。可哪知这个金汉良不知好歹,索性把喉咙提高了一调,高谈阔论起来道:“不瞒各位的说,小宝在上海滩那是赫赫有名的头牌,四大金刚之一。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单单就和兄弟相好了!小宝看重兄弟,那是竭力应承,十分巴结。论起小宝的为人来,虽然没有什么脾气,却也总是有些大牌的派头的,往往一个不高兴,免不得就要得罪客人。唯独兄弟我到了小宝院中,无论她如何烦恼,总是笑面相迎,从没有说过一句不中听的话。”说到此处,又笑嘻嘻的低声说道:“就是相好的时候,也没花费什么银钱,那许多春风化雨的情形,真是一言难尽,想必众位都是行家里手,也用不着兄弟细说的了。”
这一席话尚未说完,台面上的一众客人早已经笑声盈耳。
金汉良全然不觉,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数说金小宝如何待他好,一往情深。
章秋谷实在忍不住了,把桌子猛然一拍,哈哈大笑道:“金汉兄,你居然这么会做梦,这大白天的都还没醒,小生着实佩服得紧!我记得,前几日,是谁乘了小宝的轿子出了把风头,就被她敲了四十块钱的竹杠,还说了无数刁尖刻薄的话。这也还罢了,今天你好好的叫她的局,她竟然不来。上海滩还从来不曾出现这种事。你是小宝的客人,她尚且这般相待;那不是客人的人,又当怎样?岂不更要受她的糟蹋吗?她既然上了这条道,就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否则也不必做什么生意了。汉良兄,我倒有一言相劝,你既然不懂,就别胡吹,还是少说为妙。这是我的金玉良言,你也不须动气。”
这几句话儿,把一个惯会吹牛的金汉良说得哑口无言,羞得面红耳赤,那头上的汗就雨后的檐溜一般往下乱滴。
正是:落花有意,犹开半面之妆;流水无情,不逐胡麻之饭。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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