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发的深了。
赵括身子微侧,没有更多的话语,直请武安君入彀一叙:“武安君,请。”
白起自然也不客气,一步便踏入了草棚之中,面朝着赵军军营的方向,就要慢慢坐下。
头顶皎洁的月光的辉映下,赵军的营地宛如一头吃人的巨兽,若隐若现在天地之间。周遭火光的跳跃之间,中间刀盾兵已经出鞘的长刀正闪着冷冷的寒光,而更后一些的已经蓄势待发的弩箭,宛如漫天的星辰,也不时地释放着摄人心魄的星光。
白起却见此情形,却是淡淡一笑,一撩襟袍,便坐了下去。
赵括也紧随其后,坐在了白起对面的位置。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看着对方的面容,仿佛就要把这一刻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若非一旁温酒的水小声的咕嘟声,天地间仿佛就此停止一般。
左手拿起已经温得有些烫的酒壶,为白起斟上一爵。
“你终究还是来了。”赵括一边斟酒一边低着头看着酒爵低声地说道。
“是啊!我终究还是来了。”白起并未拿起酒爵,只是淡淡地回道。
“你可以不来的。”赵括依旧没有抬头,斟满了白起的酒爵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可是,我终究还是来了。”白起微微一笑依旧平静地说哦。
虽然赵括知道,以白起的性子,必然会来赴死,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赵括却不由得有些佩服白起。
从容赴死,短短四个字,却从来不是容易做到的一件事情。
若非对秦国爱得深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若非大仁大志之人,又岂会以身挡祸。
但白起依旧来了,明知是死!依旧毫无怨言地来了,甚至没有带来一个收敛自己尸体的人。
这份从容与淡定,不由得令赵括惺惺相惜。甚至在某个瞬间,赵括也在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让这样的一个爱国之人,就这样憋屈地死在了自己的阴谋之中。此情此景,却不仅仅是可惜之情所能描述的。
还好,晚间的清风,除了带来一丝丝的凉爽之外,也将上党土地的味道带到了赵括的鼻尖。那是一丝丝淡淡的带着甜腻的血腥之气。
上党这片土地,已经留下了太多的鲜血,而战国也已经存在的太久了!、
白起在,秦国就在。秦国在,流血就无法制止。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也正是这简单的道理,令赵括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丝的不舍。轻轻叹了口气,双手举起面前的酒爵,向着白起微微一礼,白起也随即举起酒爵。
当的一声,青铜的酒爵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混黄的酒体从各自酒爵之中飞溅出来,又在空中相互激荡,随后又分落入互相的酒爵之中。
显然,赵括并不准备用下毒这样的方式结束掉堂堂武安君的性命。当然也根本不需要这样低劣的方式。既然武安君能来,就已经说明了他甘心赴死之心。
而一个将军,自有其该有的尊荣,即便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