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鞑子又如何赢得了?如今之局势一片大好,这江山怎么可能会被鞑子占去了?孙可望为何会如此悲观,做这般恶梦呢?
其实,这个时候的李定国是相当自信的,他甚至觉得就算仅凭他的一己之力,给他十年,他也能平定了这天下。所以他不能理解孙可望怎么会害怕到这种地步,做这样的恶梦。
“大哥,你该不会是在扯谎骗我吧?”李定国微微皱眉,试探地问道。
“定国你不信孤?”孙可望有点心虚,最近说谎骗人,画大饼这种事情做得太多了。
李定国摇了摇头,朝着西南方向的辰州抱拳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咱们不可能败,大明三百年国运,天下众望所归,如今又有数十万雄兵,如何能败?而且,大哥说的那些,都不可能发生,怎么不可能决裂。”
“若是你我兄弟真的决裂了呢?你说孤的梦会不会成真了?”孙可望苦笑着摇了摇头,昂头仰视天空:“到时孤便是这民族的罪人了,这天下,这国家,这悠悠数千年的文明,就要毁在你我兄弟的手里了!”
孙可望虽然因为胜利而欣喜不已,但也从来没有忘记历史的教训,如今和李定国说这些,便是要道德绑架这个自视甚高的“道德君子”了。
“不可能,你我兄弟二十年,如何决裂得了?”李定国的语气异常笃定。
“好,定国说得好,你我可是二十年的兄弟,如何决裂得了?”孙可望低下昂着的头,扭头看着李定国,又问道:“那大哥和皇上,定国准备选谁?”
李定国听了,突然一怔,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可望,一时间心情复杂,眯着眼睛盯着孙可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秦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可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面色平静,俨然就是早有准备,只见他侃侃而谈道:
“孤问定国,孤和皇上,定国选谁?孤问定国,百姓和衮衮诸公,定国选谁?孤问定国,赢和输,定国选哪个?”
李定国依旧死死盯着孙可望,刚想说什么,就又被孙可望打断了,只听孙可望自顾自地说道:
“定国,就算咱们赢了又能怎么样?赶走了鞑子,自己做老爷?一百年后?还是两百年后?这天下再次大乱,百姓再次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便是这天下不大乱又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交公粮,服徭役,被欺压,换不来饱餐一顿,换不来一间砖瓦房,生生死死三十年,子子孙孙千万代都要如此?还是说,哪有什么子子孙孙千万代,几代就绝户了?
定国啊,为什么咱们百姓,咱们农民的命会那么贱?为什么谁赢了,谁坐天下,苦的都是老百姓,都是农民,为什么百姓总是最苦的,农民总是最贱的?
定国,这就是你我拼杀二十年想要看到的吗?这就是你我起义抗明,如今抗清想要看到的吗?”
李定国这次听明白了,只是这些问题他也没想过,或者说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当前被人卖到陕西,差点饿死,是投了义父才最终活了下来。
想到这里,李定国的心中忽然间产生了一丝异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定国!”孙可望舒了一口气,语气也平复了下来:
“咱们这片土地上,有着最勤劳,最安分,最容易满足的一群人。不是因为他们善良,也不是因为他们爱奉献,而是因为他们被骗了,被那些饱读四书五经,花言巧语的老爷们给骗了。
抗清是谁在抗?最勇敢,最不惜命的是谁?要想击败鞑子,最根本的还是得靠谁?靠的还是我们这些出身平民老百姓的人?不就是你我兄弟吗?不就是这十几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们吗?
不该的啊,咱们老百姓不该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不应该只换来一条贱命的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然了,孙可望没有那么善良,他深知这个时代不可能没有皇帝,也不可能铲除地主阶级。但这也不是为了骗李定国,使其回心转意,不再支持永历皇帝,他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服的,但就是要在其中掺点沙子!
其实,要想打败和反动地主阶级亲密无间,体量远比自己大的满清朝廷,唯一的办法还是要再苦一苦百姓,可这之后呢?
他要改天换地,扭转乾坤,难道就只是要驱除鞑虏,恢复河山吗?然后继续循环历史?他孙可望穿越前也是老百姓啊,屁股如何歪得?良心是被狗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