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贤眼见自己手下一众锦衣卫在朱权厉斥下心生惧意,王二虎一帮人反倒是泰然自若,不为所动,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息,感到了锦衣卫虽为天子亲军,平日里威势赫赫,但面对这些将刀枪箭雨中活下来的军中悍卒,未免还是色厉内荏了一些.既然皇帝陛下口谕此次抓捕蓝玉家眷之事有宁王率领,那就静观其变也好。想到这里,他也就默然不语,肃立一侧。
朱权眼见形势稍缓,便即走上两步来到王二虎身前,轻叹一声后言道:“二虎,你等若是刀剑相向,岂非将蓝玉造反罪名坐实?放下刀剑走吧,本王不来为难你们。”他想起自己昔日跟随蓝玉大军奇袭庆州之前,正是眼前这个王二虎随仕自己左右,实不愿其今日做这般无谓自杀之举。
王二虎听得朱权这般说,心中不禁左右为难,深知自己这般率众抗拒天子亲军锦衣卫的举动,无疑坐实蓝玉谋反之罪,念及身后这些弟兄多有家室,非自己孑然一身可比,默然片刻后转身对身后那一群蓝玉手下亲兵沉声说道:“宁王殿下已然有言在先,你等离去便是。”
“王二哥说哪里话来,兄弟们跟随将军浴血厮杀,惧过何来?大不了今日鱼死网破便是。”一个手持战刀,身材高大,神情彪悍的百户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 ”“
王二虎皱眉怒道:“我等若只图一时之快,岂非害了蓝大哥身家性命?”
要知王二虎昔日本是蓝玉手下亲军百户,在一众兄弟之中素有威望,这干刀口嗜血的汉子听他这般言道,不禁气势一弱,手中怒指一众锦衣卫的战刀也情不自禁的缓缓放下。
眼见此刻锦衣卫虎视眈眈,局势一触即发,凶险异常,一众昔日军中手足尚自踌躇不走,王二虎忍不住暴怒,挥手以刀背狠狠劈头盖脸抽去,只打得数人额头脸颊上鲜血淋漓而下。
为首的亲军百户眼见王二虎暴怒之态势若疯虎,终于狠狠咬牙跺足,对着转身凉国公府邸双膝跪倒,重重磕了一个头。一众蓝府亲军士卒跟随那百户身后叩头后转身朝外而去。
蒋贤身后一个锦衣卫千户眼见这群军中粗胚便想这般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急道:“大人……”
“本王已然说过,让他们走。”朱权眼见蒋贤手下锦衣卫还要聒噪啰嗦,转过头来森然说道。
那锦衣卫千户眼见朱权冷冷瞪着自己,心中畏惧下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剩下的话便即说不出口来。
蒋贤深知此时锦衣卫以及应天城卫戍兵马虽则已然团团围困住蓝玉府邸,但眼前这群视刀剑犹如草芥的军中悍卒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是自己非要赶尽杀绝,只怕当街就有一场厮杀。此事若是搞得满城风雨,一发不可收拾,在皇帝陛下面前不好交代,念及于此,也就挥手冷冷说道:“既然殿下有言在先,让他们自行离去便可。”
一众锦衣卫属下又何尝愿意和这群凶神恶煞的军汉厮杀?听得指挥使大人这般命令,心下不禁如逢大赦一般,忙不迭的纷纷闪避开来,自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
眼见那群蓝府亲兵的背影消失,而那个王二虎却还手持战刀,默然不语的矗立大门之外,蒋贤忍不住走上两步怒道:“殿下好意让你等安然离去,还要如此不知好歹么?”
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独立当地的王二虎抬头看了看眼前蒋贤身后密密麻麻的锦衣卫士卒,眼中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惨然笑道:“小人父母兄长,昔日皆死于鞑子手中,世上再无一个亲人。蓝大哥带着二虎将那些鞑子兵杀得尸横遍野,那就是帮二虎报仇雪恨的大恩人,今日我若眼睁睁看着你们抓他家人,黄泉路上也再没脸和蓝大哥相见。”
蒋贤闻言冷冷接道:“你待如何?”
王二虎冷冷注视蒋贤,朱权二人,缓缓抬起手中刀来,淡淡说道:“二虎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大道理,唯有拿这条贱命给蓝大哥一个交待了。”言罢再不犹豫,反手一刀朝自己颈项处狠狠抹下,笔挺的身形在鲜血喷溅中倒将下来。
朱权迈步上前俯下身子,眼见王二虎颈项处鲜血泉涌而出,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道:“二虎……”剩下的言语却是说不出口来,他昔日曾亲眼目睹二虎的大哥丧生在鞑子刀下,也曾目睹二虎追随蓝玉横跨大漠,在捕鱼儿海一战中杀得北元金帐元军全军覆没,尸横遍野,心知在这个垂死的汉子心中,蓝玉就是帮他报仇雪恨的亲大哥一般无二,今日若是他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捉拿蓝玉家人,只怕余生的日子都会活得生不如死。在这个快意恩仇的汉子心中,有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远比自己的性命更为要紧。
王二虎嘴角鲜血流淌,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昔日蓝玉在那个鞑子老婆自杀后闷闷不乐,独自呆坐的情景,奋起最后一丝力气伸手猛然拽住朱权衣袖嘶声说道:“将蓝大哥房中的长剑,带给他。”言罢双目瞪视着朱权嵬然不动,已是气绝身亡。
朱权伸出右手将王二虎圆瞪的双眼阖上,将其尸身放置大门一侧,对身侧潮水般涌入凉国公府邸的一众锦衣卫视若无睹,缓步入府后寻找着蓝玉的卧房郁郁独行而去。
正在一众锦衣卫跟随蒋贤冲进蓝府之时,身穿青衫,头戴四方平定巾的方孝孺正自独坐书房读书,耳中听得脚步声响便即抬头看去,只听得书房门外一个家人的声音说道:“老爷,兵部侍郎齐大人,户科给事中卓大人到府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