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五哭着讲完了他退学后的经历,八品下阶的境界在平京城不算回事,即便卖苦力也没人要他。
迫于无奈,他只能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牙行。兜兜转转,又被买到平阳公主别院做下人。
陆长歌和余庆之都沉默了,一时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两人想要试着安慰昔日的伙伴,却不知从何说起。谁又能想到,再见面时双方已是云泥之别。
这场宴饮尚未开始,却已感到食之无味。
燕小五擦干眼泪,整理了一番衣服,便要准备接着回去干活。余庆之还想多问几句,陆长歌却按住了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没必要了。
穿过幽静的长廊,直到盛阳直晒到脸上,来到开阔的校场,陆长歌的心里总是压抑着。
有一团火焰藏着心里,他想要怒吼,却不知该向谁发泄。
可当他看到校场里的情形时,这团火焰瞬间被点爆了。
无数下人举着巴掌大的靶子,围在校场边缘狂奔。受邀前来的才俊们,骑着战马拉响猎弓。
“嗖”的一声。
冷箭蹭着下人的头皮,重重的扎在靶子边缘,宾客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可举靶的下人们,他们没有躲,也不敢躲。甚至不敢害怕哭泣,只能加快脚步,躲避四面袭来的利箭。
这其中……也有燕小五。
原来,公主别院的下人,就是做这个。陆长歌凄笑一声,真替他的前十年感到不值。
不止是他,这里的每个下人都会武,年纪也都不大。或许几年前,他们也和今天的宾客们一样。
可科举失败后,便会沦落为权贵嬉戏的工具。当羽箭射中下人的小腿,他的脚下瞬间一歪,咬着牙一瘸一拐蹒跚向前。
可射箭那人,脸上丝毫没有伤人的歉意,反而在为自己那一箭的失误而难过。
又有数十支羽箭飞射而来,有的正中靶心,更多的却插进了下人的身体里。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马蜂窝,他再也不动了。
很快,尸体被处理干净,游戏继续。
“住手!”
陆长歌再也忍不住了,疯一般的冲进场内。伸手一拦,一支瞄准燕小五脑袋的羽箭被他攥在手里。
骑手转了一圈,提溜着缰绳小跑过来。待看清后,嬉皮笑脸的将长弓丢到地上,打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平京第一天才陆长歌啊!”
他的呼喊声极大,将围观看戏的众人一下子吸引过来。
一眼望去熟人还不少,平京城各大家族的子弟基本上都聚集于此。见搅局的是陆长歌,这帮人纷纷露出坏笑。
“我说长歌兄,我等不过是闲暇时玩闹,不必如此严肃吧。”
一边起着哄,一边招呼着人彻底将陆长歌围了起来。
骑手牵拉着缰绳,坐在战马上自得的摇晃。陆长歌认得他,昌平侯府的幼子季昌明。
他家大哥季昌庭,位居新秀榜天榜第一,是来年春闱状元的头号热门人物。
“让人举着靶给你们射,这也算游戏吗?尔等将人当成什么了?”
“人?”季昌明四处看了看,装作疑惑的说道:“没有啊,不都是下人吗?既然签了卖身契,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间,陪我等练习骑射有何不可?”
“险些忘了,你陆长歌出身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要是明年考不上,也可以来侯府讨份差事。”
权贵子弟们纷纷笑了出来,让陆长歌给他们做下人,想想真是刺激。
“混账!”
外围爆发出一声暴喝,余庆之如蛮牛般拱开人群,一巴掌呼在季昌明脸上,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你做什么!”
权贵们纷纷抽出长剑,寒芒逼近二人,眼看着就要动手。
“别急啊。”
季昌明捂着受伤的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怨毒的神色死死的盯着陆长歌,他抽出御马的短鞭,一鞭子抽在燕小五脸上。
“他是你朋友吧!”
他又是一鞭子甩过去,但这一次,陆长歌挡在燕小五身前,紧紧的拽住鞭子。
季昌明的眼中遍布杀机,他吐出一口血沫,恶声说道:“你若想他活,便与我们赌一把。你若在骑射上赢不了我们,老子当场就要他的命!”
权贵们寸步逼近着,看这意思若是他不答应,便要拿燕小五开刀。
陆长歌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的射术还算可以,可在骑马上,经验绝不算多。
比试骑射,算是掐紧了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