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大陆兽人们的记忆中,大祭司的面容也似乎从来没有变过,都是这幅苍老半旬的模样,身形清瘦修长,身上一直穿着那件已经发白的袍子,看上去有了一定年代了。
泠月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身体愈加虚弱,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他闭了闭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还算青葱修长的手指? 这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苍老,那如同干扁的树皮一般的皱纹在他的手指上开始浮现,皮肤也开始变得逐渐暗黄,更加趋近于一个真正老人的双手。
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这段时间跳动的愈加厉害,变得极为活跃,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怖力量,正在他的身体四肢百骸流动 ,肆无忌惮地破坏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无疑于对泠月的身体遭到难以修复的莫大损害。
虽然这颗永远杀不死的不死的心脏让他存活了千年,让他拥有了超乎寻常兽人的漫长寿命,但是他的身体也变得逐渐孱弱,就如同一个被毒液 夜以继日慢慢腐蚀的容器,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腐蚀糜烂,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颗心脏早晚会冲破他身躯这个已经生锈的囚笼,回到它真正主人的身体中……
预言中的千年之时已经越来越接近。
深渊之下黑龙的能量已经开始变得躁动了。
如果再这么下去。
预言终究会变成现实。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大祭司!”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羽族长老拄着拐杖匆匆赶来。
长老的脸上带着恐慌担忧之色,“大祭司,你的身体如何?我听兽人说……要不要赶紧去找巫医?”
此人是魔鸦族长老,鸦老,也是羽族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老之一,许久之前就和其他几位长老侍奉在大祭司身旁,是泠月身边十分信任得力的左膀右臂。
泠月轻摇了摇头,强撑着嗓音淡淡开口,“无碍。”
连他都治不好自己身上的“病”,更别说那些寻常巫医了。
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那对于一直以来的自己来讲,反而是一种久违的解脱。
他唯一害怕的是 ,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前都没有完成那个职责——找到她,引领她。
鸦老满脸担忧,但在他看向大祭司 这通身孱弱缭绕的气息, 那双三角眼中却闪过一抹暗芒,心中难以抑制地闪过兴奋之意。
不过他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表露,依旧是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颅,口中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大祭司着想,为了西大陆着想,是为了整个羽族着想!
“大祭司,既然前段时间我们已经确定凤凰族雌性现世,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加派人口赶紧找到她,并按照预言将她献祭,以凤凰之血重新封印已经松动的结界……”鸦老上前一步,眼神激动,终于道出了此次前来真正的意图。
在凤凰雌性血源觉醒成功现世的那一刻,泠月就已经第一时间紧急封锁了相关消息的传播。但当时血缘仪式进行之际,鸦老也在当场,对于这件事也算是知情人。
他自从知道了凤凰族雌性现世之后,就表现地异常狂热疯狂,甚至还未经过大祭司的允许,私自派出人马前去寻找 雌性 和那条蛇兽的踪迹。
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但鸦老却没有放弃的打算,反而企图派出更多的人马前去围剿两人,虽然最后被 大祭司发现并严厉制止了,不过很明显他 一直以来并没有放弃,打算反而暗中更加 雀雀欲试,三天两头都过来劝说大祭司。
泠月目光落在神色激动的鸦老脸上,那双淡银色的眼眸却流露出一抹冷意,清淡的嗓音虽然依旧透着几分虚弱,却不容置喙的坚决,“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先出去,这件事也轮不到你插手。”
鸦老脸色一变,“大祭司!”
他那张原本就如枯老树皮般的脸,因为表情过度扭曲而显得狰然。
鸦老握紧了手中的枯木权杖,几乎要抠出掌印。
他神色激动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参与这件事?凤凰雌性好不容易现世,这可是我们等了多少年才等到的结果!我们现在应该集结所有的兽人,前去寻找她的踪迹,并将她献祭,而不是在这里无动于衷,如果凤凰族雌性真的被其他势力得到手了,那我们……”
他胸口起伏不定,忽而那那双苍老泛黄的浑浊眼珠直勾勾盯着大祭司,却如刀锋般藏着锋芒,“大祭司,您迟迟不去搜寻凤凰雌性的下落,不会是因为您自己的私情吧?”
大祭司可是有通晓天地的能力,在兽人的眼中是仅次于兽神的存在,他如果想要知道凤凰雌性的踪迹,那可谓是易如反掌。
除非……
除非他自己不想。
“鸦老,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我自有我的考量,不需要不相干的外人插手。”泠月 目光并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见“私情”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袖中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攥了一下又松开,面上看不出任何异色。
“来人,将鸦老 请出去,送他回族休息。”
话音刚落 ,门口便进来两个高大强壮的兽人侍卫,二话不说便将鸦老拉了出去。
鸦老那一声声不甘的怒吼也被隔绝在门外。
“大祭司,您的权杖。”
泠月接过兽人毕恭毕敬递上来的权杖,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自己一个人休息。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鸦老走之前那不甘的咆哮。
——您是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情?
他的……私情。
他有什么私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