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和沉鸢搬离侯府后没几日,那府上正在给秦氏举办丧仪,停灵那晚负责守灵的下人吃醉了酒赌钱,为此闹了起来,一时不察灯烛花火便着了起来。
也是不巧,那日风大,侯府各处又都是白幡布条,火势迅速地蔓延开来,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虽然大火最终被扑灭了,但沈妙欢却因被屋梁砸中没能及时逃出来,葬身火海。
当然了,这是不知情的人以为的真相。
真实情况是,那把火是青黛放的,葬身火海的是早已没了气息的一名宫女,是一两他们从乱葬岗捡回来的,身量同沈妙欢相似,身躯被烈火烧焦后根本难以分辨身份。
而真正的沈妙欢早已被慕云卿暗中送出了城,单等着陆乾一家人到了,便和他们会合,假装是从江南来的小姐。
短短数日,侯府之中又没了一口人,想也知道会在城中引起议论纷纷。
秦氏的棺椁出殡那日,京兆府的人沿路暗中设伏,想着万一沈临那日没有逃出城去,母子一场,他岂有不来送送的道理!
别说,还真叫高盛给猜着了,秦氏的棺椁下葬后,京兆府的人杀了个回马枪,还真就在秦氏的坟前抓着了沈临。
沈临逃都逃了,却又忽然落网,究竟是否孝心大发想去送秦氏最后一程,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其实是慕云卿设计引他前去的。
那日没等沈临抵达庄子上,青琅就将人截下了,不过他没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谎称奉川宁侯之命来救他,就这样,青琅带着沈临在外面藏了几日。
秦氏死后,青琅骗他说,他的事惊动了宫里的娴妃娘娘,娘娘会在秦氏出殡下葬这一日安排好人手在此接应,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沈临一个只知圣贤书的白面书生哪里懂得那么多,基本上青琅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如此“不谙世事”,一来是被香儿之死吓破了胆,二来便是青琅没有伤害他,他以为青琅要害他早就下手了,没必要带着他兜圈子,遂并无疑心。
结果可想而知,被高盛堵了个正着。
被捕快押回京兆府的时候,沈临还没回过味来呢,连辩解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讲,他总不能说是和宫里的娴妃娘娘约好了在那接头,连累了贤妃,他可是连最后的指望都没了。
高盛虽努力抓人,但那是因为他不想因为办事不力而被梁帝治罪,但真要是让沈临死在他手上,他也担心会被娴妃报复,本想装装样子审一审就推到了大理寺那边去,谁知沈临这般不中用,随便一吓唬就认怂画了押。
他承认是他杀了香儿。
事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不想被上刑,他心里总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他姐姐是陛下宠妃,不过区区婢女之死,一两句话就遮掩过去了,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丧命。
常理推断,沈临这般想法倒也不算天真,大房这一支就他这一个指望,沈妙茵和川宁侯可不得拼了命地捞他嘛,可问题是,如今那父女二人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沈妙茵身处后宫,本就如履薄冰,慕云卿又和容锦说,叫他的人在宫中将沈妙茵假孕的事情散布出去,有视她为眼中钉的人自然会揪住此事不放,是以如今沈妙茵自顾不暇。
沈临认了罪,离死也就不远了。
而且此事后,侯府名声更差,沉鸢也趁机提出了和离。
官府前脚判出了结果,后脚沉鸢就拿着当日沈苍写好的字据上门了,那府里如今就是一个空架子,哪里拿得出那许多钱来,但不拿又不行,万一沉鸢真告到衙门去,他们还得吃官司。
因着两房没有分家,是以沈苍想让沈鸿也拿一点,孙氏自然不肯,为此二房也是闹得不可开交,让人看足了笑话。
最后还是沈妙茵暗中接济了沈苍,又发卖了许多奴才,这才补上了这个空。
大大小小的出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慕云卿得知后,拿了几样钗环首饰去当铺当了,跟着又去药铺买了人参肉桂亲自送到了侯府去,可当日梁子已经结下,想也知道侯府的人连门都不让她进。
她将东西交给门房后,便淌眼抹泪地走了。
上马车时,她偶然听到旁边百姓的议论声飘进耳朵里一两句。
“哼,如今假惺惺的来装模作样有什么用!当日那小王爷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护着外祖母一家子!”
话音方落,同行的人便不赞同道:“诶……此言差矣,这小小女子如何能管得了夫君的事,何况又是未婚的夫婿,人家又贵为王爷,区区商贾之女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啧……这倒也是……”
“而且我听人说,那人参什么的都是她当了首饰才买来的,可见即便攀上了王府,这日子也是不好过啊,倒是这侯府,听说当日逼着这慕姑娘嫁给小王爷呢。”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周围的人也不禁跟着摇头叹息。
旁人或指责或谅解,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根本就不在意,今日之所以来侯府送药,一来是她不想让侯府声誉太好,二来是容锦不想让那老太太死。
她出门前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就让她这么吊着一口气活着吧,若死了,卿卿还得守孝,我脾气不好,恐到时候掘了她的坟出气。”可见他是有多迫切地要尽快和慕云卿完婚。
为此,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催促江南那边。
陆乾他们是昼夜兼程的赶路,可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京都,除了他们那一家子,还带了一个人来,不是沈妙欢,而是慕云卿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一个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
她的娘亲,沈琴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