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民女不过夜游到此偶然遇见了小王爷,如今既见小王爷安然无恙,自然便该回去歇息了。”
说罢,她盈盈起身。
莲青色的薄纱留仙裙被风吹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似湘陵妃子,斜倚舜庙朱扉;如玉殿嫦娥,微现蟾宫素影
她脚步一顿,忽而又望向容锦道:“今夜之事,还请小王爷看在民女曾为您治伤的份儿上守口如瓶,民女感激不尽。”
“如何感激不尽?”
“……”较真儿的人,一点都不!可!爱!
容锦垂下漆黑细密的睫毛,抬手轻轻覆在了伤口上,又问:“你帮我上过药了?”
“是。”
“脱了我的衣裳?”
慕云卿抬眸,神色惊羞,不懂他忽然扯那些做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容锦兀自整理了一下衣摆,幽幽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就打算这样白看了我的身子?”
慕云卿微微偏头,心说否则呢?难道给你看回去?
她深知容锦心思诡诈,若被他牵着鼻子走定会被绕进去,遂不卑不亢地说:“民女当时心无旁骛,只一心救人,况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别。”
容锦眯了眯眼睛,淡声问:“如此说来,若他日你我异地而处,我也可以这样对你,而你并不会怪我唐突,是吗?”
“……”这话是个圈套,是与不是,都不对。
饶是慕云卿素来淡定,此刻也不免被容锦缠得有些着恼。
她原是好心救他,他竟倒打一耙!
慕云卿心下顶撞的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容锦那双黑亮的眸子时猛然醒悟过来。
他是故意的!故意胡搅蛮缠,就是为了让她卸下伪装,打破她面对他时的恭敬和疏离。
想明白这一点,慕云卿又恢复了以往云淡风轻的模样,朝他福了福身子说:“是民女行事不妥唐突了小王爷,还请小王爷恕罪。”
容锦凝着她,视线慢慢移到她的耳垂上,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暗暗捏了捏。
见他没再开口,慕云卿便趁机道:“若小王爷没有其他吩咐,民女便先告辞了。”
可身形微动,便忽然听他唤道:“卿卿。”
温柔似水,缱绻含情。
慕云卿不觉愣住。
再三忍耐,最终却还是压不下心底的疑惑,索性问他:“小王爷为何如此唤我?之前那晚……又为何说我忘了你?难道我们从前见过?”
“你想知道?”
慕云卿迟疑地点头。
容锦:“可我这会儿不想说。”
慕云卿:“……”好气哦,要不趁着月黑风高她下点药弄死他算了,了无牵挂!
慕云卿这次是真的被容锦给气着了,什么礼仪规矩都不讲了,转身就走,经过一枝长歪出来的细嫩枝条时还气鼓鼓地甩手拂开,看得身后的容锦哑然失笑。
倒是不远处骑在树杈子上的南星和曲莲,看得云里雾里的。
曲莲转着手里的一片树叶,语气疑惑:“啧……慕姑娘都丢下主子走了,主子怎的还笑呢?”
南星晃荡着腿,大胆猜测:“气疯了吧?”
“不对。”曲莲一副大明白的样子,认真分析:“这笑看起来明显和平时杀人前的笑不一样啊,多半是真的开心。”
顿了下,曲莲扯下蒙面的黑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了,只要主子开心就行啊,不然这一晚上白忙活了。”
大老远地跑来这清凉寺使苦肉计,还不确定能不能遇着慕姑娘,他们家主子真是痴情种中的翘楚。
南星也忍不住附和:“素日只当主子对咱们狠,没想到他对自己更狠,你说正常人为了娶媳妇哪会做到这种程度啊。”
闻言,曲莲忽然转头看向他,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你觉得主子正常?”
南星立刻摇头:“不正常。”
曲莲点头:“嗯,所以他这么做才正常。”
这两人正嘀咕呢,不经意间一低头,正对上了容锦看死人般看着他们的眼神,吓得他们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他们赶紧闭了嘴,从树上一跃而下赶至容锦面前战战兢兢地跪倒。
曲莲抢占先机:“主子明鉴,那些混账话都是南星说的,属下绝无此意。”
南星:“……”猪队友啊猪队友!
南星手都哆嗦了,诚惶诚恐地抬头瞄了容锦一眼,绝望地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自己将要被丢进玄影阁受罚的意思。
南星内心在滴血,呜……前几日刚被放出来,现如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容锦没再理会他们,抬脚朝方才慕云卿离开的方向走去。
南星瞧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忍不住嘟囔:“得怎么能将功折罪一下呢……”
***
慕云卿走得很慢。
一来山下未见火光,她并不急着回去;二来月移柳梢,林中光线不似来时清明。
她边走边胡思乱想,心说本来月下赏莲别有妙处,结果都被容锦的出现给搅和了。
也不知……这会子他的护卫寻到他没有?
正想着,慕云卿忽然听到身后似有脚步声传来,与之响起的,还有容锦似月温柔清冷的声音:“卿卿。”
慕云卿停下脚步,回眸望去,见果然是容锦。
不知是否因为走动的缘故牵扯到了伤口,他身上的血迹似乎更重了。
唇上血色未拭,一点殷红,妖冶魅惑。
额前散落了几缕青丝,偶尔随风拂过苍白俊美的脸,并不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惊心的美。
慕云卿在心里承认,某个瞬间,她没出息地被蛊惑到了。
她低头,不再看他:“小王爷这般唤我,于礼不合,还请自重。”
“更深露重,你独行不便,我送你回去。”
“……”又开始不听人话了。
慕云卿自是不想、也不能让容锦送,可容锦要是能乖乖听她的话那他就不是容锦了,于是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直到——
一个很小的黑影自慕云卿脚下“嗖”地蹿了过去,这才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