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官府那边呢,无非就是带走当夜服侍沈拓的两名婢女回去审问,可耗了整整一夜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倒是将沈拓的那些风流事听了个彻底。
慕云卿晨起时一见一两脸上那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就知道昨夜之事绝无善了的可能。
她起身,踏雪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跳上她的腿静静地看她。
见它还在,慕云卿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十分意外。
昨夜未等周嬷嬷回来,她便睡着了,是以并不知道康王府那边是何意思。
她抬眸看向周嬷嬷,柔声问:“那府上的人怎么说?”
周嬷嬷一边服侍她净面,一边回道:“小王爷身边的护卫说,这猫素日只肯亲近小王爷一人,也只听小王爷一个人的话,偏生这几日小王爷不在府上,纵是他随了奴婢前来踏雪也必然不肯跟他回去的,只能托奴婢烦劳您代为照看踏雪几日,他说待小王爷回来必有重谢。”
慕云卿:“……”大可不必。
周嬷嬷说着,还指了下次间桌上放着的布袋给慕云卿看:“那个叫白苏的护卫还给了奴婢一袋小鱼干,说是小王爷特意命人给这猫做的,旁的鱼干它吃不惯。”
“……”她家踏雪是有些娇气在身上的。
慕云卿记得,前世它便有些自己的小脾气。
每每晚间被容锦赶出寝房,它惧着容锦不敢造次,却也绝不会离开,就那么闷声不响地守在廊下,直到白日容锦离开它能进屋了才窝在她怀里开始补觉。
可若是哪日夜间容锦没有回来,它便会安然地窝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睡,浑身上下都软软乎乎的,不像容锦,硬邦邦的。
“喵。”
慕云卿摸了摸踏雪猫爪上的小肉垫,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只怕日后……请神容易送神难。
***
用过早膳,慕云卿走过场地去探望了一下沈拓,跟着便“走马上任”,去见这府里各处管事的婆子丫鬟。
她带着周嬷嬷去抱厦,留下一两看着被关在房中的踏雪。
主仆二人来到抱厦时,廊下已站着许多下人。
也有一些晚到的,几乎跟着慕云卿脚前脚后走进去,说说笑笑,甚至还有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的。
知道的这是侯府,不知道的还只当这是茶馆子呢。
慕云卿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淡声开口:“外祖母既派了我来,我便少不得要唱个黑脸,你们日后各司其职,咱们也好相安无事。”
她微微笑着,眉目如画,看起来脾气极佳。
见状,下人便不住地窃窃私语。
一来慕云卿年纪小,经历的事少;二来她并无显赫的身家背景,来这府里只是做客,是以这群下人只当她是个好拿捏的小姑娘。
慕云卿踱了两步,裙摆流苏微晃,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她垂眸,精妙华美的唇微微勾起,眼底却没什么真切的笑意:“你们此刻不仔细听,将来违了我的令,可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一出,那些下人方才收了声。
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嬷嬷,将新规念给她们听。”
“是。”周嬷嬷从袖管中掏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夜间赌钱吃酒者,杖责二十;打架拌嘴者,杖责二十;偷盗藏私者……”
条条框框罗列清楚,慕云卿又另派了几位老嬷嬷每日去各处巡查。
见她们应了差事,她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几位嬷嬷也要互相监督才好,若有徇私便算是犯了包庇之罪,可是要一并受罚的。”
“……奴婢等万万不敢。”
“你们也不必诚惶诚恐,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
安排完之后,慕云卿便挥手让她们散了。
其实前世初立规矩之后,她还给这府里的下人发过装些碎银的小荷包,因为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
结果却反被府中之人议论,说她拿着侯府的钱做人情,殊不知,那些银子都是她自己的,老夫人当初只命她管家,可并未将库房钥匙交给她。
今生她可不作那“散财童子”了。
待到廊下众人散尽,周嬷嬷忍不住道:“小姐,奴婢瞧您定下的那些规矩森严完备……您竟真打算好生料理侯府?”
慕云卿扬眉:“我看起来有那么好心吗?”
“……”周嬷嬷觉得自己想多了:“奴婢只是担心,咱们初到此地,威信未立,恐难服众,莫说侯爷夫人那边未必甘心,纵是这下人怕也不会消停。”
“有人不消停才好呢,不然我反要为此操心。”
素日里倚老卖老的多是大房那边的人,而她这次偏让二房的几位嬷嬷去监管,不怕两边打不起来。
杯盖拂过茶面,慕云卿垂眸看着茶盏浮花,眸光幽暗。
忽然,廊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云卿抬头望去,就见沈妙菡怒气冲冲地带着一众仆人走了进来。
未等站定沈妙菡便嚷嚷道:“我听人说,你从我娘亲手中夺走了掌家之权,是不是真的?!”
慕云卿悠然开口,专往沈妙菡的痛脚上踩:“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有这会子操心的工夫,不如多想想怎么养好自己脸上的伤,不怕出来见风回去更严重吗?”
“你!”
“是外祖母命我接手的,不然你以为我乐意管?”
“你少拿外祖母来压我!”沈妙菡气得脸通红,神色稍显狰狞:“你只是商贾之女,来侯府也不过是客中,还真拿自己当这府里的主子了?”
慕云卿浅浅的抿了口茶,不吭声。
沈妙菡只当是自己说得她哑口无言,愈发得意起来,言辞偏激:“还是说,你意欲攀附侯府,想勾引我哪位兄长娶你,日后你好长长久久地攀在高枝儿上?”
这话听得周嬷嬷沉了脸。
有时候,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慕云卿美眸微眯,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从门外蹿了进来。
一两跟在踏雪身后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她跑得急,也没顾上看路,“砰”的一下撞倒了沈妙菡,袋子里装的荆芥草都扬到了沈妙菡的身上。
踏雪闻到了荆芥草的味道可不得了,当时便上头了,扑到沈妙菡身上又抓又挠,将本就没好利索的一张脸毁得愈发厉害。
沈妙菡双手扑腾着,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打滚:“啊!救命!快来人……快点把这只畜生给我赶走!你们还杵在那做什么!”
殊不知,下人们倒是想帮她把踏雪赶走,可都无从下手。
踏雪挠人的那个架势跟疯了一样,那些丫鬟婆子一时被吓住了,均不敢上前。
而慕云卿主仆三人呢,都作壁上观,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直到大夫人秦氏闻讯赶了过来。
秦氏瞧着那景象,当时便急红了眼睛,嗓音尖锐得近乎破音:“快、快去将那不要命的疯猫打死!把菡儿救下来!”
话落,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操起门栓欲往踏雪身上招呼。
瞧着那方向,竟是直奔着踏雪的脑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