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出租车已经到了后海。
他们在什刹海下了车,穿过一条小胡同,沿着湖边往里走。
苏啸啸还记得在银淀桥旁,紧邻着某著名摇滚歌星开的酒吧有个很安静的地方,一个小清吧。
那里面积不大,屋子里有个观影室, 外面只有三张桌子,四只猫,靠着人行路,路一侧是后海,对面远远地,被霓虹灯照亮。
清吧老板是个年轻人, 满脸疙瘩, 长发披肩,一年四季都是一双黄色靴子, 鞋带松松垮垮的,整个人很有艺术气息。
他是苏啸啸前世的朋友,名叫江南烽,上一世,他是很有名的编剧和导演。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出名,还只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曾经做过平京大学电影社的社长。跟很多文艺青年一样,他现在怀揣着电影梦,混迹在平京演艺圈,和别人合作开了个清吧谋生。
他与苏啸啸现在还不认识,江南烽也还不是十几年后两百多斤的样子。
谁能想到,从这个清吧接连走出了几个日后享誉海外的第N代导演,这里后来也成为众多文艺青年的“朝圣之地”。
现在的江南烽,看起来也就只有一百二十多斤,脸上还带着学生时代的青涩。
苏啸啸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拿来酒水单。
小胡看都不看单子, 便问到:“兄弟, 你们这里有高度酒吗?能让人马上醉的那种。”
“我这里的酒其实都能喝醉,关键是看你喝多少了。”他笑着说,用手给苏啸啸指了指单子上的两种酒:一种是龙舌兰,自然不用说,这是出了名的烈酒;另外一种是名字叫“生命之水”的九十六度伏特加。
“你们先看……”
他说着,旁边另外一桌的客人也要酒了。
苏啸啸的视线越过酒水单,发现对面竟然是某文艺片的著名导演。上一世,他曾靠一部和岁月有关的片子,获得国际大奖。
只是他现在的名字还局限在很小的范围,还没有掌握话语权,坐在这里也就毫不起眼。
苏啸啸想着,给小胡点了一小杯九十六度的伏特加。
自己则只点了一杯龙舌兰,是Tequila的酒款。他喜欢龙舌兰的味道,如烈焰润喉,却又在末尾猛地收住,让人回甘。
上一世,苏啸啸寂寞难过的时候,经常会坐在五星级酒店的行政酒廊,点一杯Tequila,望着窗外,窗几的玻璃倒映着一个人的孤单。
繁华城市的夜景,搭配烈酒的放纵,总是能让人忘记暂时的痛苦。
他想着,一个年轻女孩儿端过来酒,苏啸啸知道她是江南烽的女友,也是他未来的妻子。
她名叫孟璐,是江南烽的同学。前世他们一开始,周围的人都不信江南烽这个浪子真的能娶她。
可他们竟然成了。
苏啸啸想着,对孟璐点了下头,说了一声“谢谢”。
他没有和他们过多寒暄,毕竟大家现在都还不认识。
“啸啸,我发现你真的是不一样,见多识广。走到哪都能找到好吃的,好玩的。难怪白组长那么喜欢你,你这样的,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会喜欢的。”小胡说,腔调中带着一点自卑。
说起这个,其实苏啸啸能理解小胡话里的意思。
他更能明白的是很多女孩儿,之所以她们喜欢老男人,是因为老男人见得多识得广,能给她们指点迷津。这对于刚出校门的普通女孩儿,的确是有吸引力,也确实容易碾压像小胡这样的未经世事的“雏儿”。
男人最大的魅力是历经世事后的淡定与从容。
他没有说话,朝小胡尴尬一笑,说道:“别这么说,你慢慢也可以做到的。”
“不!我差太远了!”小胡说,摆摆手解释:“你就是我的偶像,真的。”
“……”
偶像,呕吐的对象吗?听小胡这么说,苏啸啸差点没吐了。
注意到小胡还没喝酒,一直在和自己聊天。他的手摩挲着酒杯的杯沿,明显是有点紧张,估计也是有点发怵,这毕竟是九十六度的酒,比酒精还高。
苏啸啸饶有兴致地看着。
小胡还是没喝,又道:“其实我也能理解刘芳……”
他这一句话,把苏啸啸说得一怔。
后者他紧跟着又道:“像我这样的人,又不是名牌大学毕业,也没有啥家庭背景,还没见过啥世面,人家看不上我也很正常的……”他说:“甚至我有的时候,都会讨厌我自己,你能明白吗?啸啸。”
没想到他这么说自己,苏啸啸本来是想制止的。
可转刻意识到,这是小胡在“反躬自省”,他的确也需要这么个契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痛彻心扉的反省,才能进步。刻骨铭心的思考,才能重生。
想到这里,苏啸啸本来张开的口,最后只能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小胡又道:“我也真是失败,太失败了。你知道吗,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失败,是失败在追不上刘芳。可是今天晚上,我觉得我失败的不是追不上刘芳,而是我连个见网友的钱都拿不出来,这太丢脸了。”
他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苏啸啸没有打断,继续听着。
“其实那是一个酒托,不用太在意,”他想着,还是等小胡开口。
果然后者又道:“其实今天,从她上午拒绝我,我就知道不可能的。我也早该知道不可能,不应该让她一拖再拖的。可我确实是喜欢她,或者说我喜欢她这一类型的,觉得带出去有面子,往那一坐,真的养眼。”
他说着话,苏啸啸微微点头。
对于这一点,他比较认可,并且坚持认为漂亮的确是一种“生产力”。
接着,小胡再道:“可是我现在也发现,我其实很怕结束这段感情。时间拖得越长,我就越怕她拒绝我。久而久之的,我感觉自己都有惯性了,根本不敢表白,也不想表白,自己骗自己,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我真是越想越害怕……”
听他这样说,苏啸啸觉得小胡已经陷入了一个“舔狗”怪圈。
刚开始只是单纯的喜欢,后来是在情感上有依赖,再后来便把“追求”变成了一种习惯。小胡现在是在“享受依赖”的过程中,有点像上瘾的人,让他收手是很难的。他什么都清楚,就是无法做出决断,而刘芳正是抓住了他这个“习惯”,才屡屡得手的。
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对此,苏啸啸心里表示很无奈,最后回道:“那你现在觉得,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