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抬头看了一眼。
来人穿着白色的制服,口罩把脸捂的严严实实。
看里面的人叫了半天没动,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把两个饭盒放在了门口。
而后“砰”的一声,房门又被甩上了。
安幼慢吞吞的眨了下眼,把被划伤的那只手张开,举到了眼前。
尾指破口的那个位置,此时平滑光整。
没流血,也没有半个创口。
安幼迟钝的转了一下头,望向旁边那个床上,被子裹起来拢成一团的人。
小默睡得很熟,只是呼吸声有些粗重,凑近了听,鼻子里有糊囔的声音。
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
安幼没吵醒他,下床去了门边,把护工留下的盒饭拿回了桌上。
她把自己的那份小口吃完了,然后赤着脚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楼下。
高高的黑墙伫立着,院子里只有偶尔出现的护工,搬着一箱箱医疗用品匆忙的在两栋楼之间穿梭。
安幼就静静的开着窗户站了很久,久到腿都僵了。
她才哆嗦着抬起手,把打开的那扇窗关上,转身回到桌边,用冻得冰凉的手,探了下饭盒的温度。
已经不太热了。
安幼端着饭走到小默床边,隔着厚厚的被子轻轻晃了他一下。
轻声唤道,“起来吧,吃饭了。”
推了好几下,小默才艰难的睁开眼,他从被窝里抽出手,想要揉一下眼睛。
安幼看了眼,放下饭盒把那只手抓住,低下头瞅了一眼,吐出一个字。
“脏。”
小默听见,把那只黑乎乎的手抽出来,往背后藏了一下。
安幼坐到床边,盯着他看了几秒,“小默,咱们又见面了。”
后者愣愣的看着她,没答话,也没移开视线。
安幼皱了下眉,弯下腰凑近他,声音轻柔的问。
“能让我看下你的胳膊吗?”
小默安静的伸出双手。
安幼撸起了病号服的袖子,露出手臂看了一眼。
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又将两只手翻过来,这次一眼就看见了臂弯处密密麻麻的针眼。
因为扎针扎的太过频繁,导致那一片皮肤颜色都泛着不正常的紫黄。
安幼抿紧了唇,靠近其中一处轻轻吹了吹,小默往后缩了下。
安幼把他的袖子重新放下来,转头去了卫生间。
取了块毛巾,蘸湿了,又找了个破破烂烂的纸盒子,接了水带出去。
她给小默简单的擦了下手,端起一旁凉掉的盒饭给他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完了。
小默依旧没说话,但喂饭的时候,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只有安幼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嘴边的时候,他才会抽空暂挪一下视线,皱着眉咬了咽下去。
吃过饭没多久,小默就又缩进被子里睡觉去了。
安幼缩紧眉头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肉体上的疼痛或许不能彻底摧垮小默。
但精神上的垮塌可以。
之后过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小默的情况始终没有好转。
每周的最后一天,总会有人把他带出病房,给他注射成分不明的药物。
小默从一开始只是早起的时间比较晚,到后来发展成终日嗜睡。
有时候一觉睡到中午,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起来。
无论外界怎么干扰,他都昏沉沉的闭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安幼无法阻止,也找不到人求助,整日又心慌又着急。
但好在不久之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一天早上,两个值班护工一大早进了302病房,直奔小默而去。
安幼安静的躲在被子里装睡,隔着被子的缝隙偷瞄了几眼。
胸口有工号牌,进来的两个人都是普通的护工。
其中一个走到床头看着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一样的小默,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
护工尝试着去推他和拍他,但努力了五分钟,收效甚微。
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只是更固执的把脑袋往里埋了一些。
站门口那个见了,语气焦躁的问。
“怎么办?家属等着要见呢,人不醒,怎么给他洗澡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