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乐哼了一声,没说话,闭上了双眼。
两个人面对着面,萧程盈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说不上来的担忧。
今日这一战,凌霜战败逃走,必然不会是最终的结果。
怕是过不了几日的安稳日子,战争还是要再次来临的。
萧程盈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杀戮,可是这些杀戮不是她能够阻止的,战争也不是她能决定是否进行的。
想来一个小小的凌霜便可以如此搅弄天族的风云变化,可见如今的天族是何等的没有制度。
这样的地方,从前也曾经是萧程盈认为的大成者聚集之地。
可现在看来,那些人不论善恶,不顾生死,他们又算什么大成?
次日一早,凌韵乐一睁眼,便瞧见萧程盈眼巴巴地盯着他。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立刻皱了皱眉。
萧程盈很不喜欢看凌韵乐这张脸皱眉,这小子虽然生的美,却是那种笑起来妖冶,安静下来冷清的面相。
这样的一张脸,即便是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带着愠怒,更别说再加上皱眉了。
可经过了昨晚,萧程盈有些明白了。
现在的凌韵乐,只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不好的事情,所以总是哭丧着一张脸。
但这并不代表生气,只是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程盈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把这当成是他以前气呼呼地嘟嘴就好了。
她抚过凌韵乐的脸,在薄唇上印下一吻。
果然,一切如萧程盈所料,只需要这样,凌韵乐脸上的冷清便淡了几分。
萧程盈不由得好笑,觉得他这样也蛮好的。
莫名的,萧程盈有一种自己因为凌韵乐入魔,有了三个夫君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笑,少年脸上立刻挂上了不满,气呼呼地瞪着她。
萧程盈问他,“不喜欢我笑?喜欢看我哭?”
凌韵乐摇头,“你可以笑,但是不能分心想别的事情笑!”
还挺霸道的!
萧程盈挠了挠凌韵乐的下巴,“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占有欲这么强?”
少年不说话了,眉头又锁了起来。
他现在还真是容易生气。
与魔族这一战,天族战败后,英筱带着凌霜返回天宫。
寝殿中,里里外外围了十几个医仙,被英筱胁迫着给凌霜治疗。
凌霜手腕上的伤口是强烈的魔气所伤,倒也并不难治愈,只是过程苦不堪言,痛彻心扉。
英筱看着卧榻上的那人,已经痛的冒出了冷汗,却生生地忍着,一声不吭。
凌霜疼极了,疼的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魔族,回到了被父亲剥离全身魔气的那时候。
事实上,医仙们此刻在做的也正是这么一件事。
他的身体早在当年魔尊剥除魔气的时候就已经与魔道无缘了,苦心多年,作恶多端,都是为了重新拥有一具能与魔气相容的身体。
可事与愿违,如今更是被凌韵乐的魔气入体,需要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清除干净,才能恢复如初。
凌霜很痛,真的痛。
这种痛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理上的煎熬。
每一点魔气从体内移除,凌霜都会回忆起当年的那些痛苦,想起父亲当时是如何的冷漠和残忍。
想起凌韵乐又是如何被父亲疼爱着。
这几百年,凌霜已经无数次问过苍天,为什么?
可是,没人给他一个答案。
父亲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凌霜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因为愧疚,在他杀死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
即便如此,也不能磨灭凌霜心中的重重恨意。
他恨,他怨,他所有的不幸都是父亲带给他的,难道那个男人不该死吗?
可是,明明已经杀了他,明明已经给自己报了仇,可他还是没能解脱,他还是恨。
这些恨,让凌霜无处宣泄,他只能加在凌韵乐的身上。
谁让他这个弟弟那么幸运,从小到大都受尽了宠爱。
如果那一晚,凌韵乐没有大呼小叫的喊起来,父亲不会发现他偷偷接近凌韵乐,也不会对他毫不留情。
是的,都怪凌韵乐,都怪他!
凌霜疼的咬牙,恨得切齿。
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越来越多,多到几乎成流的往下淌。
英筱心焦地给他擦拭汗水,怒骂医仙,“你们这群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没看到他很痛吗?快想办法给他止痛!”
医仙们也没有别的办法,灵力注入会被强大的魔气吞噬,摒除疼痛又无法将魔气剥离。
如果不尽快将魔气清除,那些魔气会在凌霜的周身流窜,损毁五脏六腑,到时候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小老儿们一个个跪在地上,“请殿下恕罪,我等别无他法。”
英筱紧紧的攥着凌霜的一只手,一面给他擦着汗,一面安抚,“凌霜,你别怕,你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的,我一定,一定会替你报仇。我会把凌韵乐送到你手上,让你杀了他泄愤。你坚持住,坚持住!”
凌霜已经疼的眼前发黑,甚至脑袋都空空的,神志不清了。
良久,英筱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再说什么话,于是俯下身子,凑过去听他说话。
她听到四个字,“一一姐姐。”
英筱脸色大变,她不知道凌霜嘴里的这个一一姐姐是谁,但对她来说都是敌人。
刹那间,英筱突然想起了凌霜在凡间遇上的那个盲女。
她微微眯起眼睛。
英筱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从来都不畏惧任何东西。
她父亲是天君,是天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父亲爱她,疼她,她从小就是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