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谭戟有些抱歉的看向齐阿大,
“伯父,前几日战况紧急,东营里的人没时间结账,明日我遣郑岭将辎重钱送到姣娘处,也省得伯父多往东营一趟了。”
齐阿大摆摆手, 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结辎重的钱。
坐在正方的齐漳朝谭戟招了招手,
“阿戟,别那么严肃,今日不为结账,你来,我们打了大胜仗,应该感到高兴啊。”
谭戟默默的走了过去, 在小几边坐下,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齐阿大,发现齐阿大正用着一种相当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打了胜仗,他高兴是高兴,可齐漳猴急火燎的差了谭小剑去东营唤他来赴宴。
谭戟怎么觉得今日的宴,有点儿鸿门宴的味道?
外头的篝火在燃烧,谭戟一身黑衣轻铠,外罩披风,脊背笔直的坐在矮凳上,看起来刚硬、锋利,宛若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剑,收敛着他所有的锐气。
“你看,外头的弟兄们多高兴“。”
同样身着轻铠的齐漳拿着一只酒杯,微笑的看向大帐外。
一队受了轻伤的兵,勾肩搭背的走过去,每个人的手里都拿了一壶酒。
“兄弟们,咱营长说了, 今日的庆功宴可以喝酒。”
“来,咱们不醉不归!!!”
一行人说着, 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谭戟拧着眉,又看向齐漳,
“军中饮酒,可是犯了军规的。”
“这么严厉做什么?饮不了多少。”
齐漳没有谭戟治军严格,是以,在他手底下当兵,压力没有谭戟那么大。
他浑不在意的挥挥手,侧了侧身,悄悄的对谭戟说道:
“因为酒不够!”
他自然知道军中饮酒犯了军规,可是他做事弹性大,今日高兴,是时候让弟兄们放松放松。
因此他让弟兄们饮酒作乐,却又控制着酒水的量,不让弟兄们酒醉误事。
这是齐漳的领兵之道。
而在谭戟治下,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胜仗,没将属国打服,都不算是赢, 因而也就不存在庆功。
此时他的军营里,远没有齐漳的军营这般热闹。
又见齐漳言罢,狡黠的冲谭戟眨了眨眼。
这眼神,让谭戟莫名想到了盛姣姣。
毕竟齐漳与盛姣姣有血缘,兄妹两个的神态着实有些像。
这样的眼神里,好像憋着坏儿一般。
谭戟垂目,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齐漳又冲他举杯,
“阿戟,喝酒,喝酒,今日我们俩可以不醉不归!”
谭戟无奈的喝了一杯,又看向齐漳,正待问他关于属国这次的退兵,齐漳有何想法。
烛火挑动中,齐漳又冲他举杯,
“阿戟,我的兄弟,来,喝!”
谭戟松下去的眉头,又忍不住皱紧了。
他觉得齐漳可能是想灌醉他。
果然是要对他使坏了,兄妹两个真是一个德性。
但是谭戟还是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待一壶酒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一脸慈爱的齐阿大,原本正在盛赞谭戟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不俗。
突然,齐阿大话锋一转,
“谭大郎如今屡立奇功,将来前途无量,大郎啊,伯父问你,你可有钟意的姑娘?”
谭戟猛的咳了一声,他放下酒杯,单手握拳,偏过头去,放在唇边又轻咳了几声,又看向齐阿大,恭敬谦逊道:
“伯父,侄儿并无说亲的打算。”
所以齐阿大的来意,谭戟已经知道了,他还是那个意思,他这辈子,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既然都已经把命奉献给了战场,就不应该再拖累妻儿。
就是不知道齐阿大这是想给谭戟说哪家的姑娘?
他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子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感,又望向齐漳那双与盛姣姣有些相似的狡黠目光,眉头紧锁。
岂知,齐阿大听了谭戟这并无说亲打算的话,不仅不气馁,反而极为高兴道:
“那正好,大郎啊,你与我家阿漳是兄弟,他的阿妹就是你的阿妹,大郎,你得救你阿妹于水火啊!”
谭戟俊脸一凛,脱口问道:
“姣娘如何了?“
这话音一落,齐漳立马起身来,冲谭戟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
之后,便将如今贵人府向盛姣姣求亲的事儿说了。
为了将事态严重化,齐漳特意没说,这都是盛姣姣自己盘算的。
但他还没说完,只将废太子如今的境况说了,谭戟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废太子唯一的儿子殷泽,已经到了适婚年纪。
其实这件事吧,谭戟并不意外。
应该说整个跳马湖,但凡认识盛姣姣的,见过盛姣姣的人,都不觉得意外。
那个绝色倾城的姑娘,似乎天生不适合治寿郡这样的地方。
她应该到更高更高的地方去。
应该去一个会被所有人仰望的位置上,过着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众人尊崇的生活。
殷泽与她,才配。
但是这其中,还要以盛姣姣的意愿为先。
她如果愿意,这就是一段良缘,她如果不愿意,她就是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端看她看不看得清。
她看得清。
要不然谭戟不会在这里,齐漳不会说这些,齐阿大不会一直用着这种慈爱的眼神,看着谭戟。
他是一个多么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关键。
也知道了齐家想要干什么。
于是谭戟皱眉,表情有些冷,看向齐漳与齐阿大二人,
“这事关姣娘的终生幸福,你们就这么随便找个人,打算把她当成一件包袱似的甩出去了?”
谭戟很生气,虽然被找上的人是谭戟自己,但他还是为齐家的这个做法生气。
那可是姣娘啊,他所见过的最漂亮,最聪慧,最有学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