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众人私语,被叫做楼仔的少年抱着一摞果蔬缓步前行,眼看就要到研究所大门了,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小楼,小楼,这儿”,楼仔不假思索,原地一个转身,朝着声音主人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开在研究所对面,面积不大,只有十几个房间的二层旅馆,以前是乡镇招待所,后来被个人承包下来,连吃带住,在这小镇也算是最高规格。
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出头,但头发已经白了一圈的壮硕男人,看面相一脸憨憨,听声音忠厚老实,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看似敦厚的外表下,心思却细腻着呢,他叫蔡大全,厨子出身,不但厨艺了得,吃得了苦,还会精打细算,更能笑迎八方,见人说人话,见鬼聊鬼天。
整个怀失镇,要论做生意,没人比得上!但这会却额头带汗,眼神飘忽,好像有什么心急的事,直到看到楼仔才稍缓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环顾左右,确定没有其他人发现,蔡老板带着楼仔进了旅馆,神色依然慌张,甚至连平时最重视的卫生细节也不顾上,不等楼仔换下拖鞋,就被菜老板拽进了旅馆的经理室。
楼仔将手中菜品轻轻的放到一旁,才漏出少年略显稚嫩的小脸来。若只看背影,还觉得这是个营养不良的挑食少年,但只要你望一眼他的眸子,便知道什么叫神气内敛,乾坤内藏。
一头乌黑精简的平寸短发,一对墨夜孤星般的双瞳,仿佛既能照见万物,也能映射人心,与之对望,更有一种安稳心神的奇妙感觉,若不是那副蓝色眼镜相阻隔,都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蔡伯伯,出什么事了吗?”
蔡老板做了个深呼吸,擦去额头汗水,显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下了大决心似得,将面前电脑屏幕调转方向,楼仔的镜片上映出一串光影。
“额,楼仔你应该最了解你蔡伯伯的为人,我们做生意虽然是为了求财,有时候难免花些小心思,但是大道理,大原则上,你蔡伯伯是守得住的,按理说客人的隐私,不应该私下泄露,这是行里的规矩,但~~~”讲到这里,蔡老板显得有些犹豫。
“但,这件事涉及到你和你爷爷,我要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你们,你们爷俩这么多年对咱们镇子和大家的帮助,我们心里那是十分感激的,但大伯这确实有些为难,我,万一~~~”
蔡老板在自己的位置上踱来踱去,豆大的汗珠顺着粗壮的脖颈打湿了老旧的背心,他脑海里仍回荡着那个女人的警告。
“我希望你真的什么也没听见,要是我猜错了,那么某些人的脖子就会像这个水管一样”接着那足有手臂粗细的纯钢水管,就在那一双宛若扶柳,纤细滑腻的手掌中,变成了麻花,这让菜大全深刻的认识到,这女人绝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人物。
仿佛看出了菜老板的担忧,东楼从中打断“蔡伯伯,别慌,这天怪热的,您先坐,接下来,我问你答,您答得没错,剩下的我自己看着办,坏不了事,也不算您破了规矩,至于这个,没必要。”
楼仔的语气平和,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说着将电脑屏幕调转回去,背对自己。
若是其他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份姿态,蔡大全一定觉得对方脑子有病,可是不知怎么,换在眼前这少年身上,却能给人以心安。不及细品,楼仔的话已经到了。
“您的店在我家对面,这么急着找我,又是欲言又止,又是分享监控,应该是店里发生什么事和我与爷爷有关,看您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您这旅馆只有两层,一层八间,一间两铺,今天天晴,正常应该开门放风,但一楼三间房门紧闭,显然是租了出去,来的不超过六人”
“不!准确的说是五个,进来的时候鞋架上少了五双一次性拖鞋。”稍一停顿,东楼纠正了自己的判断。
说道这里东楼微微一顿,闭上眼嗅了嗅。
“女人,越是有品位,越忌讳撞香,空气里有高档香水的味道,但只有一种,所以这伙人应该是四男一女,要是一般的房客即便谈天说地侃大山,老板应该也不会在意,您这么紧张,说明他们说了一些敏感的话题,比如鸡鸣狗盗,甚至行凶伤人。”
说道这里,楼仔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是突然放缓的节奏,让蔡大全手里的杯子抖了一抖。
“关键只有倾向还不够,能让菜伯您如此谨慎,甚至是怕,说明潜意识里您认为这些人确实有能力做到他们所说的事,对吗?”
“额,我是觉得他们可能有些~~”蔡老板的回答有些吞吞吐吐,还不时咽了咽口水。
“不是背景,不是身份,而是这群人本身有些不同,他们有危险的武器,或者他们就是武器本身!”
“这~”,只是一瞬间,眼前的少年竟然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更让他惊讶的是,楼仔下一刻从自己的座位起身,蹲到地上将果蔬再次抱起,朝着菜伯一挑眉,露出如普通男孩一般的阳光笑容。
“菜伯,记住,这件事你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就是来给您送点水果”说着用脚一指,果然地下居然留下一袋苹果。
“大柳哥说了,刚摘的,特甜!”丢下这句话,楼仔出门而去,留下蔡大全一个人,望着地上的苹果发呆。
楼仔前脚刚走,旅馆的自动门铃便响了起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接着五道身影走近门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奶奶的,这他妈什么狗日的任务,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点,连点合嘴的吃喝都没有,都淡出鸟味儿了”
说话的是一个个头一米九以上的魁梧大汉,秃头锃亮,泛着油光,嗓门如古寺破钟,粗犷洪亮,蔡大全人在经理室,声音却听的真亮,心道是那帮凶神回来了!手里的苹果都未来得及放,赶忙出来笑脸相迎!
“呦,几位老板回来啦,我这马上给您们起餐”说着就要往后厨走去。
“哎~不急!这几个没正事的一天就是闲逛,晚吃一会饿不死,到是老板你,面色有点不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说话的正是之前警告蔡老板别多管闲事的红衣女子,虽然脸上带着笑,言语酥人,但眸子里却如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没,没有,这不人手不够出不去,托隔壁小孩帮我捎了袋苹果,这这呢,刚送来,话我什么的,我啥也没说?”菜大全此刻浑身发颤,但脑袋却十分清醒,想起楼仔走时说的话,一字不差,照本告知。
“哦?”女子伸出纤细玉手,猩红的指甲反着幽光,在蔡大全粗糙的脸颊上划过。
“我这个人呢,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说没说,我得自己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红衣女郎瞳孔突然变成诡异的三瓣,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伴随复杂深奥的符文在其身后,一闪即逝,接着一只手按住蔡大全的头顶,使其挣扎不得,双目之间喷射出诡异的红光,刚一接触,本来还在挣扎求活的蔡老板瞬间放弃了抵抗,成为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说,今天有谁来过旅馆”这一次女子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在蔡大全的脑中响起,
“楼仔来过!”蔡大全已经完全失去自主意识,毫无表情,
“就是你说的邻家孩子?”
“是的”
“关于我们的事,你和他说了?”
“没说!”“一句没说?”
“一句~没说!”
“哼,算你走运”瞬间红光消散,女子放开可怜的店老板,等到蔡大全再回过神来,女子脸上早已又挂上了又酥又媚的笑。
“哎呀老板,还别说,这逛了一天,我们还真是有点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