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胡闹!完全是胡闹!”
“周先生不剪辫子,自有民国法律去惩治他,你们越俎代庖,是想做什么?你们有权利执法吗?”
中学堂的学生们讪笑了几声,松了老夫子的绑。
“是,刘先生教诲的是。”
一群人道了声歉后,有若鸟兽般散开了。
“多谢刘先生。”老夫子的发辫散开了,他头顶的黑色六合帽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慌乱的捡起了地上的只残余了一个镜片的老花镜,将其戴在了鼻梁上,然后匆忙的将长褂整饬好了后,对刘昌达道了声谢。
“同是学堂的先生,理应互帮互助。”刘昌达神色复杂的看了老夫子一眼,“周先生,听我声劝,及时剪掉发辫,以免学生再找上门,我这次来得及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学生剪了,实在太过有辱斯文……”
“尊严已扫地喽。”老夫子自嘲一笑,他对刘昌达做了几个揖,“我先回寓所了,今日之恩,老朽记下了,改日摆宴再谢刘先生。”
说罢,他捡起地面上的经学书,将支零破碎的纸页也一张张细捡了,夹在了书册里,然后在走廊低着头,快步朝讲师寓所走去。
“你们继续念书,等下课钟响。”
刘昌达叹了一口气,环顾了讲堂一圈,他将目光在徐二愣子脸上停留了几息后,就令高小学生重新入座,继续读书。
“学堂应该是读书的地方。”
他补了一句。
两位先生都走了出去。
本没人监视的讲堂应该如往日一般寂静,但今日乱了。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幕,没有几个人能静下心读书了。他们在讨论老夫子的狼狈,还有先生的英姿,以及学长们的正义、残暴。
“剪辫吗?”
徐二愣子将自己脑后的辫子抓起,扯到了面前,他盯着这一根黑粗的辫子,这根辫子从幼时便跟随他直至今日。临到剪辫的时候,竟有些不舍了起来。一根辫子,毕竟是经年之物,骤然舍弃,难免有些难以抉择。
辫子是他的,又不是他的。正如老夫子一样。
他该剪辫了!
他是新式学堂的学生,先生的弟子,不应留下这象征旧时代的辫子。也是,他从踏入弘文学堂的第一刻起,就和学堂的大部分学生一样,羡艳着先生的新潮,因为先生没有留辫。怎的,临到头了,他却犹豫了。
是……。
徐二愣子看了一眼讲堂的学生,不少人脸上残有余悸。
他们被吓住了。
“胡老爷,我应该剪辫吗?”
徐二愣子发了癔症。
灰白狐狸甩了一下蓬松的尾,它走到了徐二愣子的身边。它用爪挠了一下徐二愣子的手,安抚着这个少年。
“我应该去问问先生?”徐二愣子听懂了狐仙的话,他点头,“是的,我应该去问问先生,还有师娘。也是,先生那有剪刀,我手上没有剪刀,不管剪辫,还是不剪辫子,都得去先生那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