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重启的白帝学宫,现在,只是教世家子弟读读书,认认字的地方罢了……没想到,还有这般年少轻狂的大先生。”老人家抚着胡须感慨道。
“可惜,也狂不了多久了。”燕姝公主直勾勾地盯着水盘里的那个身影。
“因为他不仅杀了和公子的狗,还打了和公子的脸?”老人在少女面前倒是像个小孩,虚心求问。
“不,因为他戳破了人心……”燕姝公主看着眼神很不平静的和大管家,说。
“人心?”一百零六岁的老人,一脸好奇。
“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人要作恶,在说服他人之前,必须要先说服自己,让自己完全相信作恶的行为是合理的。而这位陈大先生,给和大管家把这个合理给戳破了……这种羞恼,比起杀了一条狗要严重的多。”十六岁的少女,一脸严肃。
今天的这一盘镜花水月,是为浮世宗的雾玄宗主观察端木而开。
如果他老人家对端木各方面都满意的话,三个月后,端木同学就是浮世宗的宗子了。
但是,从陈昌言提起棍子的那一刻起,镜花水月里的主角,就再也不是端木了。
没过多久,大批身着黑甲的士兵,手执重器闯入了学宫。
一部分从别处闻讯赶来的先生,拼命上去捂住陈大先生的嘴巴。
只有端木身边的极少数几个学生,还咬着牙,坚持站着。
几个女孩子吓得大哭。
还有几个学生,竟然不停地在叩头求饶……
雾玄宗主见燕姝死死盯着那几个求饶的,气定神闲地笑着说:“好了,公主天生丽质,不要老是皱眉,他们都还是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害怕也的正常的。”
“孩子?”公主的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
“你看,那个一直在给那条死狗磕头的,他叫仲江,长的跟一头小蛮牛一样,其实,今年才十三。为了一件不知道什么小事,他逼着自己的庶弟去替和大人的马夫遛马、喂草,擦洗……有不少时日了。”
“仲江旁边的那个,十五岁,叫公段,呵,这人是个大本事。上个月不是白帝学宫半年一次的举荐吗?他倒好,把备选的世家子弟中的女子,挑选出来,绘制了画像,送到和公子的寝房去了。”
“不瞒您说,我对大燕,一点也不抱希望,正是因为孩子。孩子一个个都被教成了这样了,以后,谁还能扶这大厦之将倾?”
燕姝公主盯着水盘。
她身边的雾玄宗主却一言不发。
良久,老人伸出枯槁的手指,轻抚水面,将镜花水月消散掉了,声色不动地笑道:“淡定,淡定。公主自己不也还是个孩子?哈哈哈,不要气坏了身子。”
“对,我也还是个孩子。我和仲江,和公段,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燕姝公主看着一场闹剧即将收尾,低头自语。
胸有千壑又如何?
她敢昌言无忌吗?她不敢。
她只能远远地躲在这里,喝着烈酒,当一个无能狂怒的愤青而已。
“陈大先生。走好。”她倒了一杯烈酒,洒地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
而陈大先生这边,呃,天亮了。
今天气温二十五度,晴。
打开窗户,微风拂面,湿润的空气从长江上氤氲而起。
他站在二十层的窗户边上。
极目楚天舒。
淡淡的雾气下,清晨绝美的江河路桥,被他尽收眼底。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他刷牙、洗脸,哼着歌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