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修玉失笑,揉了揉商少言的发顶,而后在后者嗔怪的目光中开口:“安安,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商少言一惊,而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自己从未在乔修玉面前遮掩过这一点,也许她私心里是希望乔修玉发现的,她想将自己原本的一切、自己疼痛的过往,全部摊在乔修玉面前,好叫他说一句“我心疼你”。
乔修玉见商少言将脸埋在自己怀里,似乎有些不敢看自己,他温柔地拍了拍商少言的背:“我在遇见你之前,对很多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皇兄叫我学帝王之术,我不肯;母后叫我学君子六艺,我也不肯。我好像什么都不喜欢,也好像什么都不讨厌。”
顿了顿,他笑了:“我知道我弹琴难听,我也知道你从前是哄着我,可是……只有你愿意哄着我。安安,我曾经一直觉得,你像一阵风,随时都会离开,我不能奢望风为我而停留,于是我想方设法要留住这阵风。现在你明白了么?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仍然是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是你叫我有了喜怒忧思悲恐惊,也是你叫我头一回热烈地爱着一个人。”
好半天,商少言才闷闷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修玉眨眨眼,看上去有些狡黠,他温声道:“大概是随你回府那日吧。你不像是南陈娇养出来的贵女,更不像是北周的女郎……你与传言中的跋扈模样大相径庭,我那时只以为是原本的和阳县主被调了包,你许是哪家的细作。”
多的他却不肯说了,只是将下巴搁在商少言的肩上,笑道:“兴许我上辈子就喜欢你呢?不管怎么样,安安……我都爱极了你,不是和阳县主,不是商少言,不是安安……只是你,也永远是你。”
商少言没忍住笑了:“我确实叫商少言,我的小字也确实是安安。”
乔修玉挑了挑眉:“我知道。”
顿了顿,他扶额笑道:“不管怎样,我爱你。”
商少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乔修玉怀里钻了钻。
好半晌,她才在静谧的夜空下呢喃:“我也是。”
不远处,蓦地有一颗流星坠落,商少言愣了愣,而后下意识闭上眼许愿。
“愿江山海晏河清,愿七郎常伴我侧。”
……
南陈,杭州。
林净本来已经准备按照商少言所说,收拾东西去北周给乔瑜治病了,谁成想听闻商云岚遇刺的消息,他几乎是连夜赶来了杭州,照顾商云岚。
商云岚养好伤之后,亲自将林净送上船,看着他踏上前往北周的路。
商云岚和商少言早就想好了,若是他俩兵败,那么林净凭着一手好医术,在北周亦能够活得很好。
这么想着,商云岚垂下眼,撑着伞往自己在杭州的住宅走——江南正是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湿润带着江南特有的花果香气,染在了行人的衣服上,仿佛想要用尽全力将过客留下来。
青竹跟在商云岚身后,咂舌道:“主子,咱们当真要举家搬迁?”
前几日商云岚在病中就开始准备举家搬迁到西北,那些对他们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奴婢全部发卖或是放良了,知道得多的,也就莺歌、燕语、白露、青竹,这四人现在都离开了盛京。
李嬷嬷也在准备前往西北去和她日夜里都担心不已的县主汇合了,天知道商云岚听李嬷嬷念叨了多久——“县主是不是饿瘦了”、“县主是不是累病了”……阿弥陀佛,她总算要去西北了。
商云岚心情算不得愉快,但到底没表现出来,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青竹:“当真。若你不愿,大可以继续待在盛京。”
这话不假,但是……青竹知道得太多了,若他当真想要留在盛京,商云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青竹丝毫不知道自家主子已经在脑子里构想出杀人灭口的一百零一种方法了,他平时就很听话,现在也不过多问几句罢了,闻言连忙道:“小的自然是誓死追随主子!”
商云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而后想起来什么,问:“这几日宫里头可有消息传来?”
青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国师寄给您的信。”
现在何书业已经被封为了国师,权力还挺高,他没做什么劳民伤财的事儿,只是哄得陈皇不理朝政,不过这在皇权集中的古代已经是大事儿了——现在还剩几个为数不多的忠臣,也只是在心里念几句“妖道”,别的也懒得管了。
商云岚回到府内才打开了何书业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深思。
秦晔自从被封为九千岁之后,反而低调了不少,处理朝政的时候也不似以往那般高调激进了。
商云岚没有多加思考,立马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因为昭贵妃已经“薨逝”,秦晔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朝堂后宫之中了。
现在盛京竟然处于一种难得的平静……用坊间的话来讲,就是“奸臣遇刺、妖妃死,权宦低头不理事”。
可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蛰伏。
而何书业还提到,李皇后自从被废、打入冷宫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但很快又行动起来,竟然在前几日将李霜妍献给了陈皇。
要知道,李霜妍可是二皇子的未婚妻……
这其中自然也有太子和南安郡王的手笔——二皇子作为登上皇位的一名有力竞争者,向来得意,李霜妍虽然不得他喜爱,但对于二皇子那样要面子的人来说,未婚妻被父亲纳入后宫,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李霜妍其实并没有被临幸,毕竟陈皇伤了根本,但李皇后“买通”了何书业,何书业便说李霜妍身上有龙气,可保南陈千秋万代,于是陈皇意思意思给了个才人的名分,让她在宫里头住下了。
只是在那吃人的后宫里,像李霜妍这般家世没落、无才无貌、蠢笨恶毒的人,很快就“暴毙而亡”,陈皇自然是愤怒的,他查了一圈,没查出什么东西,很快又被何书业用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李皇后从那天起,便再没什么动静,似乎是觉得自己复位无望,甚至开始吃斋念佛。
至于二皇子那边儿……何书业在信里说,他似乎在准备篡位了。
嗯,名头也是有的,要杀了“妖道”何书业,清君侧。作为即将被杀的“妖道”,何书业不仅不害怕,还很兴奋地在信里表示自己想赶紧假死离开皇宫,去西北给县主打下手!
对此,商云岚:“……”
太子也得到了二皇子想要篡位的消息,他选择了静观其变,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商云岚勾了勾唇角,觉得事情真是有意思极了,陆家人从未叫他失望过,总是一步一步往自己设下的坑里踩——神队友、猪对手都有了,简直是美滋滋。
美滋滋的商云岚将信烧掉之后,便准备收拾东西,启程前往西北了。
而与此同时,西北那边儿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