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见面礼,在下还可送大人一条天机。”
医和话音落下,脸上仍是不急不慢的神色。
李然起身后又拱手作揖,以示请讲之意。
“大人而今身在郑国,又入赘祭氏,还请大人日后千万小心那祭氏的庶长子——竖牛。”
“竖牛?”
闻声,饶是李然也不由再度一愣。
赈济卫国之事,郑邑投毒之事,他与竖牛早已交了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竖牛败走鲁国,投靠了季氏,不过是一丧家之犬。这样的人,即便再有本事,只怕也已很难再翻起什么大风大浪了吧?
对于他而言,现在的竖牛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对手,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
可谁知,医和却又补充了一句:
“大人可切莫是小瞧此人。”
“家主曾是特意推演了一番,曾断言此人生性狡诈狠毒,机智多变,未来说不定还将会成为大人之劲敌!所以,还请大人是万务谨慎小心。”
此言一出,李然又是一惊。
他没想到只一个小小的竖牛,竟在他父亲的眼中会变得如此厉害。
难不成这竖牛背后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可从他的种种拙劣表现来看,比起当初的鲁国季孙宿,乃至是郑国的丰段,无论是手段还是身份地位,完全都不是处在一个档次上的。
为何在医和口中,此人就变得如此厉害了呢?
“先生可否说得明白些?”
李然不由开口问道。
谁知医和闻声却只是摇头。
“呵呵,天数有常,尽在大衍之内。在下亦只能是言尽于此,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医和便是起身准备送客。
而李然见状也不好强求,当即亦是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正在此时,驿馆门外忽的有人是又进来禀报,言道中军帅赵武大人,有请李然与医和一同去府上一叙。
医和闻声看了看李然,却只见李然淡然自若,不见半分诧异。
“嗯?看来大人这是早有安排啊?”
他看着李然道。
“先生多虑了,这可不是李某的安排。”
“想必是子产大夫已在赵中军处言及今日朝议之事,故此请你我二人一同前往一叙。”
“呵呵,看来先生今日在灵台宫所言,终究还是为赵中军所知晓了。”
赵武近来多病,无法主事,于是才有了韩起代为处政。
他邀请李然,多半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虢地之会。而邀请医和,则可能更多的是为了那一句“良臣将死”。
医和听罢也未多言,当即跟随那名仆人,是与李然一起来到了赵武的府上……
在晋国赵府上,李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在史书上鼎鼎有名的“赵氏孤儿”——赵武。
只不过与他记忆中的影视形象差距甚大的是,现如今的赵武看上去就好似是一耄耋老者,面色泛白,颧骨消瘦。只不过,如枯柴般的脸上,一双眼睛依旧是透着一股的正气凛然。双眸之中,神采奕奕。
“下臣李然,见过赵中军。”
李然与医和一起,一番上前见礼后,端坐于首席的赵武则当即微微摆手,示意他二人起身。
接着,赵武的目光只在李然身上微微一扫,便径直落在了医和的脸上。
“敢问这位医者,究竟谁是你口中的‘良臣’呐?”
赵武的话音落下,堂内顿时一静。
很显然,今日医和在灵台宫大言“良臣将死,天不能佑”,那么晋国的良臣到底是谁呢?这话今日终究是要有个说法。
难道是暗指他赵武么?
李然将目光投向子产,却见子产也是与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
于是,李然只得侧身一旁,静神以待。
而此时医和却也是不见有丝毫慌张,闻声便只是淡然应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的正是阁下!”
是的,他口中的良臣,正是赵武!
赵武神色一顿,两条剑锋一般的眉毛顿时微微扭曲。
“哼!老夫随从诸位大夫,共同辅佐寡君,我晋国于弭兵之盟上更是成为了天下的盟主,至今已历时八载。想我晋国境内,并无暴乱邪恶,各国诸侯也算得同心同德,你又何言本卿是‘良臣将死,天不能佑’?”
其实,赵武的功绩又哪止他说的这么一点呢?
若是要论赵武的功绩,那只怕三天三夜是无法说完的。
从一个几乎被灭了族的孤儿,成长为一国的首卿,这其中的艰苦与波折又何须多言?
而他如今,既然是走到了这一步,那他所成就的功绩又岂能简简单单两三句话便能言尽的?
倘若,他如此功勋卓著的一个人,上天尚且还不能保佑于他?那上天却还能再保佑谁呢?
赵武自是想不明白,而且是越想就越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