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播放着大雪预警的通告。
下午两点以后,西边的天空传来远远的雷声,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开合木板套窗,来来回回。
今天是约定一起看初雪的日子。
雪子出去买火锅要用到的食材,说很快就回来。
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羽弦稚生,捡起一根头发,长长的头发。
这一定是宫本雪子的。
田空葵的头发只到肩膀,所以不可能是她的。
他将这根长头发绕在手指上,绕啊绕啊,绕的时候,想起来了她的唇,她细腻洁白的手臂,她丰腴的大腿,还有她弯腰时冬裙下的震撼弧度。
说起来,一起看初雪,还是她主动邀请的。
她应该是不明白初雪的含义的吧。
初雪是一年中下的第一场雪,在很多人的眼里,初雪是非常有意义的,雪是洁白的,象征着初恋的纯洁和美好。
据说,在初雪的时候,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会永远地幸福生活在一起。
这当然指的是爱情上的幸福。
宫本雪子虽然不了解这是与爱情相关的,但她的心里是怀抱着两个人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愿望。
羽弦稚生躺在沙发上,幸福地打滚。
又是一阵雷声。
外面雷声不断,接着下起了雨。
雨像是要浸透万物似的下着,可等走到了走廊下,认真地去观察,才发现——那并不是雨,而是雨滴夹扎着细沙般的雪。
下雪了,虽然说不是完全的雪,但可以预想到这雪会越下越大。
羽弦稚生站在走廊下,心里急迫地想着:雪子快回来!快回来!
此时此刻的宫本雪子,也一定在路上着急地赶回着吧!
哪怕差一分,差一秒,当大雪覆盖了天空与大地时,要是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今年想要在一起看初雪的愿望,就彻底完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冲进雨里,去找宫本雪子的时候,雪子姐回来了。
她的乌黑的头发、鬓间、脸颊上都是雨水。
她微微喘着气,那气息,在空气里凝结成霜雾。
可以推测得知,她在看到雨夹雪的时候,心情有多么不安,多么急迫。
两个人坐下廊下,等待着雪越下越大。
田空葵也跑了出来,宫本雪子把她抱在怀里。
可惜的是,就在期盼着雪越下越大时,雨夹雪缓缓地停了。
天空和大地,灰蒙蒙的,一片苍茫。
羽弦稚生跟宫本雪子面面相觑。
宫本雪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可惜还是没有跟你一起看初雪,早知道不去买火锅了。”她垂着脑袋说。
“这是好事。”羽弦稚生憋着一股气,劝慰她,“那是雨夹雪,并不是真正的雪,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
雪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从这个时候,就不要分开了,也不要出门了。”羽弦稚生说。
宫本雪子认真点头,注视着旷野的山,远处的海。
再过不久,雪白就会覆盖人间。
她的眼睛,那么美。
......
晚上吃了火锅,田空葵去睡觉了。
羽弦稚生和宫本雪子。这两个人坐在走廊下,披着棉被,望着彼此含蓄而笑。
这是两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为了一场雪,居然愿意等到深夜。
收音广播说雪到了夜里十二点,才可能会下。
于是他们就真的打算等到十二点。
可是,可是在这短暂的人生里,要是有人愿意陪你到深夜,只是为了看一场雪,无论多久都愿意等下去——是多么幸运又浪漫的事情呢?
雪国的大地,一片宁静。
似乎一切事物,都在等待着雪的来临。
午夜十二点。
凌晨一点。
凌晨三点。
雪像是闹了别扭似的,不肯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裹着棉被的羽弦稚生,靠着宫本雪子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在猫妈妈的怀里喝奶,猫妈妈的身体很温暖很温暖,他喝饱了奶,在客厅里绕着圈跑,每跑一圈他的身子就大一圈,填满的整个房间都是,然后他被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给抱在了怀里。
“喵喵不哭。喵喵不哭。”小女孩说着这样的话,像是搂抱婴儿把他抱在怀里。
“我才没有哭呢。”变成猫的他大声地说。
“喵喵不哭,喵喵不哭。”小女孩还在这样说。
然后他听到了遥远的呼唤。
伴随着梦境剧烈的颤抖,崩碎。
那清脆、低柔、急切的呼喊灌入他的神经,如同光明赐下。
“雪来了,雪来了!”
他迷迷湖湖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入眼便是苍茫的洁白。
雪,到处都是雪。
白色的雪花,在灰色的夜空上飞舞。
他裹紧棉被,与宫本雪子并肩而坐,眺望着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
他扭头去看宫本雪子的侧脸。
她的脸颊,比雪更艳,比雪更白。
她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雪景,眼眸湿润。
『为了这场初雪,你等了多久呢?』
他忽然明白了那种心绪,一个少年爱上一位比他年龄大十岁的女人的别扭心绪。
如今,这份心绪不在别扭。
一半的另外一半是空白。
因为爱她,所以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