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须如此隐秘?”兴庆帝“哼”了一声,“也罢,你大概也觉得事情闹到朝堂上,脸皮遭不住。既是想说些不能让旁人听的,我便依你就是!高隆盛,带她们下去罢!”
“喏!”高隆盛见圣人对赵正亲切如此,想来也是因为他救了圣驾,圣人心中对他存在感激之情,又因安郡王的原因,对平凉赵氏也有了一层不一样的关系。此时在殿内伺候,却显多余了,于是招了招手,带着几个侍婢告退而出。
“人都出去了,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说罢!”
“是,陛下!”赵正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站起身走到桉边,跪坐而下,与兴庆帝面对面,“这是安郡王在长安安插的暗桩名册,圣人请过目。”
“暗桩?”圣人眉头一皱,接过名册翻了翻,“朕记得,倒是有这么件事!”
赵正便笑,这里没有旁人,圣人你就不要再演戏了。安郡王在剑南养伤时,训练皇后侍女为暗桩,潜伏长安。你要说这事赵玔不知道,那不是在湖弄鬼么?安郡王的价值在何处?为何让圣人如此器重?还不是因为他遍布大唐角落里的各处暗线以及安郡王当年打下的人脉基础?
安郡王或许是个阴鸷、狡猾、诡诈之人,做事方法也不同常人。但他的心思全是为了大唐,若是说他在暗地里养下这许多暗桩,圣人会毫不知情?
这些人,为了大唐舍生忘死,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圣人领剑南十万强兵固然百战不殆,但这其中,就没有一丁点安郡王暗线的功劳?就如赵元良在安西,若是没有梁珅,他大概也要死无葬身之地。既然赵正知道梁珅的存在,那圣人便就一定知道安郡王暗桩的存在。
这事很难理解?
只不过,赵正并不知道圣人如今知不知晓这些暗桩的处境,或者,这些暗桩如今听命于谁。
“这本名册,为何又到了元良手中?”赵玔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常。
赵正道:“此事说来话长。”
“别打马虎,拣能听的说!”
“是!”赵正道:“花楼兰桂苑,原本是长安暗桩的总领。臣掳的二位娘子,便是总领中的把事。这事与卢玄有关。”
“工部侍郎卢玄卢之妙?”
“正是!”赵正接着道:“卢玄接任长安总领是在新历三年左右,资历尚浅,且长安总领事故频发,臣遇刺之事,便有长安总领隐线未报之过。太子清查整理长安治安,却也将长安总领一并搅了个天翻地覆。卢玄接不住招,便主动来找臣了。”
“为何?”
赵正道:“因为卢玄认为,臣乃河陇嫡系。安郡王经营河陇五十年,自然认为臣亦是安郡王嫡系……”
他看着圣人,认真说道:“这长安他已没有信得过的人了,唯一能仰仗的安郡王已然西去。卢玄曾想去找凉王殿下,却被拒之门外,想必凉王殿下也不想插手长安暗线的遗留问题,而他唯一能找到的,只能是臣!臣思来想去,如今天下初定,长安总领已是没有必要再继续存在下去了,臣斗胆,奉上名册,请圣人定夺!”
“你倒是给得快!”圣人“哼”一声,笑了起来,“你掳这二位女娘,拿了卢玄的名册。却转头到朕身边邀功,这事传扬出去,你还如何见人?”
“臣不为自己考虑。”赵正道:“臣只是不想看见朝堂倾轧,志士殒命。如此等自相残杀之事,不过也就是误会而已。太子殿下清剿城中叛逆两月有余,建功颇着。相反,长安总领失职在前,混乱在后,不如就此取缔。”
圣人没有当即表态,而是看着赵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挪动了因为燥热袭来而显得有些闷烦的身体,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想了想,道:“不瞒元良,长安总领之事,我早就知道。不仅长安,还有河陇、安西、剑南、河东、岭南、江南。这些地方,也都埋了安郡王的暗桩。只不过当初是为了战事,也为了监视各边而设。为隐秘起见,未在朝堂公示。”
“然也!”赵正十分同意,道:“此行当确实不宜公开,圣人做得当真英明。”
圣人笑笑,摆了摆手,道:“后来,这些暗桩也成了监视各地官吏、掌握民生信息的暗卫。虽然没有执法权,但也及时为朕送来了需要的奏表。长安的暗桩,因新朝承平,实际早已渐渐没了作用。京城官吏,自有御史台监察,他们能做的,极少。元良说得对,也是该取缔了。”
兴庆帝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险些被你绕过去了,这事与你掳人有何关系?”
赵正嘿嘿嘿地笑道:“我这是怕太子伤及无辜,毕竟两个弱女子,若是当成了逆贼给捉了去,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得美女!”赵玔也跟着笑了起来,摊了摊手,道:“行了,这事我自有理会,不过你也做好受罚的准备。光天化日之下……”
“晚上掳的,晚上掳的!”
“就你长了张嘴!”圣人道:“既然你拿了长安府总领的暗桩名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妥些。左右你在长安也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尽招晦气。为了几亩地,跟渠国公他们架梁子!渠国公府二郎,是凉州刺史,你不知?凉王有你这嫡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吃相难看!”
“臣知罪!”赵正起身,后退两部,拱手做了个大礼,“不过圣人既然交了臣差事,还有剑南总领,就一并都交了吧!”
“剑南怎么了?剑南怀国公不是做得挺好?”
赵正心里暗定,原来安郡王的棋局,圣人果然都明了。于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躬身道:“回禀陛下,剑南怀国公府所布暗桩全军覆没。怀国公人在长安,等待圣人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