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遗大笑道:“哈哈哈,知我者楚兄也,但有一点我得纠正你,那颗种子现在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姜无遗,楚河知道,刚才讲的事,是他一生中至今为止最自豪的事,也终于开始有点理解他了。
“那这么大的事,朝廷不知道?”
“当然知道,但就算知道,他们老宋家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们还指望着大将军帮他们镇守西境呢。你说人这个东西有多复杂,既怕你,盼着你早点死,又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帮他们看家护院。”
“那总要有个解释吧。”
“那是自然,大将军说是传令失误,已经把我这个军策司的第一把交椅给撸了。朝廷得到这个解释勉强还算满意,也算是够给他们面子了。总不能让江州那帮老爷兵真来进攻凉州吧,所以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两个人吃吃喝喝聊聊,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结了帐,牵着马走到街上。
“楚兄,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讲的去年东边闹灾,易子而食的事吧?”
楚河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就生在那边,我小时候也闹过这种灾,和现在一样。我的父母……”
楚河微微睁大了双眼,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的父母当年就把我换了出去,换了一个小女孩……而得到我的那个老女人,想要……想要……”
姜无遗忽然说不下去了,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用力喘着粗气。
楚河帮他拍了拍背,低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那个老女人……想要把我给煮了。”说到这里,姜无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后来你逃了?”
“是的,她根本没想到,当时已经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并没有彻底昏死,还有意识。我趁着她烧水的功夫,捡起了她准备给我放血的那把刀,插到了她的脖子里。”
此后两人,一路慢行,一路沉默。
姜无遗似乎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楚河看他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开口打扰。
他现在终于知道姜无遗为什么会热衷于造反了,他们两个一样,想要让这个世道变上一变。
快到将军府时,楚河终于问出了他满肚子疑问中的最后一个,“你进军策司,是不是就为了成为正司座的那一天,为了你所说埋种子的那一瞬间?”
“也不全是,我很喜欢军策司,我喜欢给人出主意。”姜无遗笑得很灿烂,应该是再次将儿时的噩梦回忆压回了心底。
“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值得,明知道不会成功,只是埋了一颗所谓的种子,还有极大可能丢了性命。你这是没死,要是真死了,那将来凉军造没造反,成没成功,这世道究竟变没变,你不都看不到了?”
嬉皮笑脸的姜无遗,随后说出了一句让楚河铭记一生的话。
“义之所在,当死则死。”